黄益平：迫切需要建立可投资资产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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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F40学术委员、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黄益平

　　新浪财经讯 5月19日消息，由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主办的“首届金家岭财富管理论坛”今日在青岛开幕。CF40学术委员、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黄益平在论坛上表示，当前特别迫切的需要建立一个可投资的资产市场。

　　以下为嘉宾发言实录：

　　黄益平：谢谢秘书长，赖董事长讲完了，我其实有点不太敢上来了，口才非常了得，前面蔡主席给我们定的提纲，赖董事长已经展开了，我想简单的跟大家分享一个观点，我的看法是，我们今天特别迫切的需要建立一个可投资的资产市场。

　　刚才主席和董事长都提到了最近我们监管层的一些新的举措，其实如果我们关注到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中央和政府一直在特别关注我们当前的系统性金融风险，防范金融风险已经成为当前和经济和金融工作的重点，从去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到今年年初的政府工作报告和最近的政治局的会议，包括习主席的讲话，我想传递出来的一个很重要的政策信号，就是当前的金融风险已经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需要想各种办法来防范和控制金融风险，客观的来说如果我们看一下过去两三年我们国内金融市场的发展，其实大家可以实实在在的感受到，确实我们过去这一段时间金融风险在不同的领域之间在冒头，或者是在不同的领域之间在不停的游走，早期我们看到股票市场的繁荣和后来的回落，后来我们看到债券市场的波动，房地产市场高速的上升和各地政府采取措施，希望市场有所冷却，当然我们也看到互联网金融的波动，理财产品市场的一些变化。过去一年大家可能都关注到我们碰到一个比较大的压力，就是资本外流和人民比汇率贬值的压力，在我看来所有这些问题在不同领域之间不停的出现，其实是反映的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就是老百姓在追逐好的投资产品，但是这样的投资产品非常有限，这是为什么我今天觉得我们今天碰到的一个非常大的挑战，其实是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有规模的多产品的效率比较高的资产市场，也就是说可投资的资产市场。

　　如果我们看我们刚才说的这些金融风险在不同领域之间的游走，背后其实有一个基本的宏观的机制在这里面，我们基本的宏观机制就是一方面可投资的资金非常多，另外一方面可投资的产品不够多，所以看到的一个现象就是只要投资者决定往某一个市场集中，这个市场一定会繁荣，价格会上升，但是同时风险会积累，接着就会出现一些问题，监管当局就会比较紧张。风险在不同市场之间的游走，在背后反映的一个根本问题就是钱很多，投资的机会不是那么多，为什么会钱很多？我想我们过去都看到中国老百姓包括我们中国经济的储蓄率一直比较高，用很多投资者包括经济学者来分析我们中国经济的一些指标，用的最多的一个指标就是广义货币和GDP的比例，M2和GDP的比例，这个比例有很多不同的解读，货币供应量相对的供应量比较多，反映了很多的问题，我们国家在去年年底M2和GDP的比例大概是208%，这在世界上算是比较高的，但是我们这个比例比较高背后有几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个方面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的金融体系主要就是由银行主导，银行主导的特征就是所有的金融交易都是通过存款、贷款和债务的方式体现，所以我们同时碰到的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和其他国家相比，中国的杠杆率比较高，中国的杠杆率比较高，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们的金融交易主要是通过银行实现的。

　　第二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过去的储蓄率比较高，老百姓存了很多钱全部放到了银行，最后必然体现为我们的M2广义货币的发行量比较高，我们的杠杆率比较高，但是我觉得我们过去这样高的货币发行量尤其是相对于GDP的比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机制，就是我们过去缺乏一个风险处置机制，在经济当中没有宏观审慎监管的框架也没有风险处置的机制，所以我们看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就是经济形势好的时候，货币供应量需要加速，这样才能支持经济活动的扩张。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货币政策同样需要扩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稳经济，才能稳金融市场。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形成了超高的M2和GDP的比例，在现实生活当中我们看到的就是银行的存款的规模非常大，这在相当一段时间没有问题，但是潜在的一个风险就是等老百姓想把钱从银行拿出来做投资的时候，碰到的一个挑战就是钱会投到什么地方？为什么过去两三年我们风险开始频繁的出现？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有越来越多的老百姓想把他的钱拿出来做投资，在我们统计上可以看到的一个指标，就是狭义货币的供应量增速超过了广义货币供应量的增速，简单的来说就是银行存款的短期化，也就是老百姓不再愿意耐心的接受过去定期存款的很低的利息回报，短期化的结果会变成现金、活期存款，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碰到的一个长期的因素是M2和GDP的比例很高，短期的挑战是M1的增长速度超过了M2的增长速度，存款变短期化，老百姓把钱投到什么地方？实际上老百姓不愿意再长期持有越来越多的定期存款。从这样的一个变化可以看成是有正面的机会，也有负面的风险，正面的机会就是老百姓要拿钱去做投资，这个时候我们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来的要发展多层次的资本市场，提高直接融资的比重是一致的。只有老百姓拿钱去投资，我们的直接融资的比重才有可能提高，所以这应该是一个正面的变化，但是负面的变化也有可能是一个风险，就是这样的钱出去了之后，我们有的时候不知道钱会去什么地方，因为我们可投资的机会很少，钱集中到一个地方容易出问题，过去我们简单的通俗的说法，对老百姓来说，如果有很多的储蓄，能够放的地方大概只有两个，第一个是银行的存款比较安全，因为政府有担保，第二个地方就是房地产，除此之外任何市场都不够大，这是我觉得我们今天碰到的一个巨大的挑战，也是我们未来财富管理市场所需要面对的一个比较大的问题。

　　当然，如果是从过去由银行中介为主转向未来的资产市场为主，这中间有一个非常大的变化就是从间接融资转移到直接融资，间接融资到直接融资会带来很多具体的变化，但其中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就是风险的承担发生了改变，过去我们把钱放在银行，由银行承担了风险，银行基本上是直接、间接的通过政府或者是通过存款保险机制对存款人的风险提供了一定的担保，未来如果要做投资，直接做投资，更多的要由投资者自己来承担风险，那么在这个时候我觉得一方面我们看到的更快的、更有效的发展一个可投资的资产市场，也就是让财富管理行业更快的发展，需要做很多具体的工作，我简单的今天能想到的有四个方面的工作：

　　第一个方面的工作，确实需要加强监管。刚才赖董事长提到我们过去在九十年代末期的时候，银行有很多的坏账，但是最后政府给兜底了，未来我觉得不太可能再完全由政府给各种金融问题持续兜底，既不现实其实也是不利于我们市场的发展。实际上需要加强监管，加强监管，改善监管有很多方面的工作要做，对于我们的资产市场的发展，我觉得最重要得空怕是三个方面，第一个是监管政策的协调。第二是监管的穿透性，尤其是我们市场上很多相对比较复杂的产品，不但投资者不明白，有一些专业人士也看不明白，我觉得需要有一些穿透式的管理。第三，要市场化，不能用行政性的手段来做。我觉得这是发展可投资的资产市场需要有更好的监管。

　　第二个方面的工作，风险定价。我们过去一直在追求利率市场化，但是事实上在我们的市场上不同产品之间的定价的差异相当的小，甚至出现很多小微企业贷不到款，原因之一就是不能把利率提高到足够高，以至于覆盖风险，简单的来说利率没有完全按照市场来决定。其实我们看到在很多民间借贷市场包括现在一些互联网金融领域，小微企业是可以贷到款的，也有很多具体的原因，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利率真正是由市场化决定的，如果利率不能由市场化决定，这个市场很难发展。

　　风险定价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要允许违约，允许破产，允许出现问题，如果不能在短期内释放风险点，最后导致的结果，第一是道德风险，投资者不考虑结果。第二，我们最后的风险会持续积累，最后积累到系统性的一个问题。我们过去几年我们似乎一直是在说有一些产品开始出现违约，道德风险的问题会下降，市场几率会加强，但是现在看起来进展还是有限，在银行部门看到我们存款保险制度实施了将近2年多一点，但是最后我们真正看到问题的处置和风险的曝露现在还没有看到，是看到所有金融机构的运行非常良好？还是我们不愿意把风险释放出来？这个问题我觉得值得我们关注。

　　第三个方面的工作，就是对利率彻底的市场化，既然要做到风险定价，风险定价的核心就是资产的价格要完全反映风险，如果你的利率不完全能反映你的风险，没有人会愿意参与这个市场，如果参与市场也都是有很多各种道德风险会积累，所以我觉得利率市场化是很关键的事情。

　　第四个方面的工作，投资者教育。这要和风险定价、利率市场化、监管加强结合起来一起做。

　　最后一点，我觉得我们今天讲的财富管理，我个人理解不是过去传统银行的私人银行，也就是说财富管理所涉及的是中国千千万万、几亿老百姓未来的财富管理的问题，它不是一个过去传统的私人银行几百万美金、几千万美金起步的财富管理，我觉得这样的工作跟我们过去的理念会有一些变化，也就是老百姓都需要理财，老百姓都需要理财意味着我们的金融机构的工作需要改变，在这个领域里面，我觉得我们需要关注互联网技术，有可能可以发挥的功能。

　　这里面有很多尝试现在还刚刚开始，我们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在过去几年研发了几个关于互联网金融的指数，第一个指数是北京大学互联网金融发展指数，这里面发现非常有意思的三个结论，第一个结论，互联网金融每年以100%的速度在增长。第二个结论，地区性差异非常明显，沿海地区领先，内陆地区相对滞后，但是在过去三四年差距在明显的缩小。第三个结论，年轻人在推动我们的互联网金融发展的主要力量。把这样一个理念如果用到财富管理，包括用北京大学数字普惠金融指数上面能够看出来，如果互联网技术能够应用到我们的财富管理当中，不仅仅能够造福于我们已经富起来的非常多的中国的老百姓，其实是可以让千千万万个过去没有从传统的金融机构获得好的金融服务的老百姓同样享受同样的财富管理的福利，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