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厅官杨进先身家起底

　　前天下午，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称龙江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龙江银行)党委副书记、监事长杨进先(正厅级)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

　　2013年底开始，杨进先的近亲属展秀玲多次向中纪委和黑龙江省纪委举报，并在网上公开实名举报。其举报信罗列了杨进先11条“罪状”，包括权钱交易、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为亲属提供便利等。

　　今年7月30日，中央第八巡视组进驻黑龙江，将工作重心落在对副厅级以上干部的调查。此前，十八大以来的高强势反腐，黑龙江被查处的官员并不多，但中央巡视组进驻后，“拍蝇”力度明显加大。据京华时报[微博]记者统计，8月以来，黑龙江已有9名官员被调查，其中包括正厅级干部黑龙江省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原董事长张厚，此外还有两名官员被“双开”。

　　据黑龙江省纪委一工作人员透露，杨进先在中秋节前被控制，同时被控制的还有其妻子聂维军以及女儿杨紫。

　　主导单位内斗

　　龙江银行是2009年12月25日正式挂牌的省级商业银行，是黑龙江在原齐齐哈尔市商业银行、牡丹江市商业银行、大庆市商业银行和七台河市城市信用社的基础上合并重组而设立的股份有限公司。

　　龙江银行成立后，有高级经济师背景的杨进先出任该银行第一任董事长、党委书记。此前，他在工商银行黑龙江省分行工作多年，曾任工商银行黑龙江省分行副行长兼营业部总经理、常务副行长。

　　龙江银行由多元血统组成，也注定其整体并不融洽。作为第一任董事长兼党委书记的杨进先自然不会忽略这点，当年同其一起入驻龙江银行的还有多名工商银行中层干部，这个超百人的管理团队在杨进先的安排下，提薪升职，分散在龙江银行各大分行和支行。在黑龙江金融圈，这支队伍被称为“工行派”。

　　诸家重组银行中，大庆市商业银行是重组前实力最为雄厚的，该行原董事长、党委书记关喜华出任龙江银行副行长，后升至行长。在此次人员重新排列组合中，素有“大庆行铁娘子”之称的关喜华亦将大批原大庆商业银行中高层干部带至龙江银行，而他们被称之为“大庆派”。

　　“对峙”因此产生。

　　据了解，在龙江银行，作为董事长的杨进先管大局，身为行长的关喜华则管具体经营。在许多龙江银行员工看来，因分工不同，抓具体工作的关喜华捕获了更多民心。一个银行内存两大派系，工作中摩擦和间隙难免，2012年春的董事会会议上，双方撕破了脸。

　　事情由头是关喜华撤换多名“工行派”高层，引起杨进先不悦。在董事会上，杨进先公然表示对关喜华不满，“还拍桌子大骂”，关喜华亦指其鼻子称，“我不把你从龙江银行整下来，我就不在银行待了。”此事并未得到当时在场人员的证实，但在龙江银行内部“流传”甚广。

　　2013年10月，杨进先从龙江银行董事长、党委书记，退为党委副书记、监事长。从风光无限的“一把手”降至“三把手”，在此次派系斗争中，“工行派”趋于下风。在龙江银行内部，许多人认为这也成为杨进先的职场转折，但也有人认为，国家公务员60岁退休，已经56岁的杨进先，是在慢慢退居二线。

　　在杨进先降职后不久，“大庆派”的关喜华也因生病长期请假。

　　在此一年多前的2012年1月，《银行家》杂志刊发了对杨进先的专访，以“黑土地上书写金融传奇”为标题，对杨领导下的龙江银行所取得的成绩高度赞扬，称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龙江银行经营规模增长了近3倍，资产规模达到1450亿，在金融领域白热化的竞争中，取得这样的成绩着实不易。

　　在对杨进先成绩肯定的同时，也有些员工对其及“工行派”不满。也是在这年初，多名黑龙江省党政领导和金融圈高层，都收到一条匿名举报短信，内容是针对杨进先任龙江银行董事长以来“违纪违法和独揽大权”。一名黑龙江省政府中层干部证实此事，他称短信“内容很短，其中多是人身攻击”。

　　这场来势突然的“短信举报”，也随后因春节的到来而不了了之。“但杨进先认为这是‘大庆派’的人干的，也因此怀恨在心。”一名知情人说。

　　嫁女收获巨款

　　人都有情趣爱好，官员也不例外。杨进先的爱好是，爱人才，爱美酒。杨进先的朋友说，爱人才，从其带走大批管理团队中不难看出，这些“工行派”从杨进先的同事或下属，变成心腹朋友。“但投其所好，也无非是需要其手中的那点权力。”在他看来，杨进先变得贪婪，莫不与其脆弱的权力有关。

　　2012年5月6日，杨进先女儿杨紫结婚。婚宴让杨家热闹了一个月，办酒席也长达一个月，参加者戏称此为“满月酒”。据举报人展女士透露，婚宴从4月底办到5月底，每次都是20桌、30桌的小型宴会，一共办了六七场。“酒席中多是工商、龙江等银行的领导”。展女士回忆称，参与者都是事先准备红包，“上万元到几万元不等，总之红包都是厚厚一沓”。

　　知情人透露，在婚宴中，龙江银行董事会秘书凡磊和杨进先的司机张晓天全程参与。“很多时候，新人敬酒，他俩就在后面拿公文包装钱。”

　　知情人称，事后从杨紫处得知，婚宴礼金达2000多万。“酒席是杨进先花钱办的，礼金也自然是他收的。”

　　笼络官员，逢年过节往来也成为其联系由头。杨紫曾说，自其父杨进先担任龙江银行董事长后，每年收受有价证券、现金、购物卡等贵重物品约2000万余元。2012年春节期间，杨紫曾到黑龙江卓展商场购物，包内就放着该商场100万余元的购物卡。

　　除了送礼，杨家许多吃穿用度都是从龙江银行中公款报销。杨进先朋友说，有一年与其往来密切，“我那年的汽车加油票、饭票都被他拿去报销了”。

　　杨进先的另一爱好是美酒，特别是红酒。其朋友表示，杨认为红酒高雅而养生，对红酒颇有研究，但不是每餐必喝。

　　在杨进先位于哈尔滨松北区的一处别墅中，专门设置了一处为酒窖。该酒窖位于别墅后门处，面积超过100多平方米。杨进先的一朋友回忆，他曾和另一友人随着杨进先司机张晓天前往取酒。“四面柜子都摆满红酒，少说有上百瓶，当时我们惊呆了。”他说，当时张晓天还笑称“第一次见，带我们见识，这些酒都是杨董这几年的收藏，价值500多万元。”张晓天抽出几瓶酒，有每瓶价值20多万元的1982年拉菲和蒙特利尔等。“五粮液茅台都不算好酒，一箱箱随意堆放在地上”。

　　展女士也称，杨紫婚宴上的好酒，亦均出自该酒窖。

　　房产超两千万

　　举报人展女士称，她通过黑龙江房产部门核实到，杨进先及其妻女名下共有6套房产，其中不乏别墅和高级住宅，总房价高达2300余万元。

　　据黑龙江纪委知情人透露，这些房产已被查实，同时，杨进先在哈尔滨松北区还另有一套高档住宅。纪委查实，今年5月，该套房屋被转手给河南一户家庭，但奇怪的是户主为一6岁小孩。

　　京华时报记者了解到，自展女士举报后，杨进先已于两个月前卖掉了在哈尔滨的两套房产，一套位于哈尔滨南岗区人和名苑小区，另一套位于道里区的浪琴水岸小区。此前的2011年8月，杨家还将在北京的一套150平米住宅出售。

　　昨天下午，记者从哈尔滨道里区浪琴水岸售楼处咨询得知，哈尔滨市区房价均价在1万元左右，高级住宅主要分布在松花江沿线和商业区。

　　杨进先在道里区的两套住宅分别位于浪琴水岸和富力江湾小区，两房相距不到1公里，均位于松花江沿岸，其中富力江湾与松花江只有一条马路之隔，开发商为富力地产。

　　据京华时报记者了解，富力江湾的房子堪称哈尔滨最贵商品房，单价约每平米2.5万元。杨进先在此处的一套房登记在其本人名下，由其花500余万全款购买。这套房位于小区3号楼24层，有230平方米。

　　浪琴水岸房价相对稍低，约每平米1.5万元，为一层两户型。该户登记在杨紫名下，在小区A栋2601室，面积200多平米，价值300余万元。

　　杨家在哈尔滨南岗区人和名苑小区的房子在A栋2802室，面积200平米，价值300万余元。此小区临商业街，周围多百货商场。

　　杨进先的别墅位于松北区碧水庄园小区。这个小区是全别墅区，访客进入前必须准确说明房主全名和房号，当记者说到杨进先时，门卫脱口称：“哦，他是银行大官。”

　　这套别墅位于小区的F15号，面积500多平方米，杨进先别墅位于别墅区中部，坐北朝南，上下两层，后院开辟为廊亭花园，价值600余万元。别墅外观与别家无异，花园设计为欧式风格。后院有三个庭院，每个亭子中配有大茶桌，很是气派。据了解，展女士所说酒窖亦位于此处。杨进先购买后曾于2011年底装修。小区门口保安称，从去年年底到今年6月，这套别墅又再次装修过。

　　此外，杨进先在黑龙江省伊春市松韵小区另有住宅一处，面积140平米，价值约100余万元。

　　有知情人表示，其中多处房产为利益人帮其付款。

　　妻女投千万办公司

　　2012年5月，杨进先的妻女与其他4名合伙人开办了哈尔滨市乾亨小额贷款有限责任公司。哈尔滨市工商局登记的投资人信息资料显示，该公司注册总资本5000万元，杨进先妻女均为董事，妻子聂维军出资1000万元占股20%，女儿杨紫投资500万元占股10%。该公司仍在经营，登记的经营期限从2012年5月18日到2062年5月17日。

　　今年9月1日，根据黑龙江省金融办公室“小额贷款公司审批情况公示”，乾亨小额贷款有限责任公司变更董事长、董事。此前不久，杨进先已获知自己正被纪委调查。

　　据知情人透露，黑龙江省纪委着手调查杨进先后，曾多次询问其资金来源，“他一下说是朋友借的，一下说是该公司送的股份。”

　　同在2012年5月间，杨紫除了投资小额贷款公司外，还在杨进先的帮助下出资100万元现金与另一合伙人经营洗衣店。洗衣店名为奥维斯特干洗便利店，位于哈尔滨道里区爱建小区鸿润路65号，客户主要是龙江银行，业务主要是龙江银行答谢客户提供的服务。

　　从表面上看，该洗衣店是父亲为女儿揽活而开设。举报人展女士说，起初她也这么认为，但后来杨紫告诉她，在2012年5月到10月间，求杨进先办事的人，先后3次通过洗衣店POS机刷卡，3次金额总计达17万元，“其中一个是杨紫洗衣店合伙人的丈夫，他有两个小额贷款公司。”

　　黑龙江省纪委知情人表示，此人与杨进先往来密切。

　　全家均双国籍多身份

　　杨进先女儿杨紫在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留学长达10年，2010年回国前加入新西兰国籍。“她称自己为新西兰国籍，但是这些年来一直未注销中国国籍。”展女士称，每年清理户籍时，都有民警通知杨紫前往公安局注销国籍，“但她都是随后就告知父亲，帮其摆平”。

　　展女士称，在与杨紫接触期间，多次见杨紫改名：杨子、杨倩、杨桥溪、杨荞溪。杨紫曾表示，改名是父亲要求，方便买房和存钱。

　　经黑龙江省纪委查实，杨紫确有5个名字，并分别办理了身份证。

　　同时，杨紫还曾向友人表示，自己父母亦有中国和新西兰国籍。

　　展女士称，杨紫在国外留学10年，杨进先夫妻曾多次出国，她曾在杨家看到过杨进先一家三口在新西兰和澳大利亚拍摄的照片。但杨进先的出入境记录在黑龙江当地却一时未被纪委查到。

　　据了解，杨进先夫妇的其他身份证与杨紫不同，是在外省办理的，“此种做法高明在于，在黑龙江根本就查不到其出入境记录。”

　　展女士说，杨紫用这些不同的身份证，办理了多个银行账户，分开使用，买房和资金流动并不会因为太大或太过频繁而引起有关部门注意。

　　京华时报记者王莉霞发自哈尔滨

　　被指为亲属谋利

　　在展女士的举报中还提到，杨进先还利用董事长职权涉嫌为开办房地产公司的亲兄弟贷款。据京华时报记者调查，杨进先哥哥杨文先为正昌房地产开发公司和裕正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弟弟杨立先为哈尔滨正昌科技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龙江银行内部人员曾告诉我，杨立先还打着杨进先的旗号，称给30万元就安排进银行。”知情人称。目前此消息尚未得到黑龙江省纪委证实。

　　同时，展女士称，自己调查得知杨进先还利用职权，安排亲属进入银行公司。其侄女杨蕾在南岗区中山支行工作，侄子杨继龙、杨继成分别在南岗区先锋支行和道里区道里支行工作。“我就此事向银行举报过，但他们的回复是，这3人都是通过人才代理机构招聘的，不存在找关系，但这也太巧了吧？”

　　杨紫留学回国后，曾在北京一家名为北京建银国际的公司上班。“这是给龙江银行提供网络工程的承包商帮忙找的关系”，展女士称，该公司为建设银行下属公司，“杨紫曾说没有100万进不去。”

　　展女士说，举报数月，自己一直在搜集杨进先贪污受贿的违法罪证，“我向纪委列举了40多条证据，还有他受贿、公款报销等等证据。”

　　杨进先曾向展女士放话，称他不怕告，但这一次，他的话落了空，被纪委带走调查的，除了他，还有其妻女。

　　被带走时，杨进先夫妇都是57岁，杨紫2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