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副行长也是派遣工

　　上周，人社部《劳务派遣若干规定》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同工同酬”作为《规定》中的最大亮点，让全国数千万劳务派遣者仿佛看到了曙光。然而近日，人社部相关司局负责人的一番解读——“同工同酬不包括福利和社会保险”，让许多人的希望再次蒙上阴影。

　　作为派遣员工集中的行业，银行业中的派遣工与正式工同工不同酬的问题由来已久，“转正”是压在每位派遣工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与此同时，劳务派遣制度本身存在的合法性也受到部分业内人士质疑。

　　银行代办员都是临时工

　　李鹏(化名)2007年毕业于北京一所二本院校的计算机专业。2008年经过三次面试，他被一家国有银行的北京分行招聘录用，被分到该行朝阳区某支行营业部做个人贷款经理。

　　据李鹏回忆，入职时，银行人力资源负责人告诉他们这批新人，这次银行招聘的是代办员，劳动关系属于劳务派遣，如果表现好，干满3年后就可以参加转正考试，成为银行正式员工。摆在李鹏面前的劳动合同的甲方，是北京团兴劳动与社会保险服务有限公司，合同期限一年。第一次接触劳务派遣概念的李鹏有点发懵。同批新人中，有位毕业于财贸类大专的同学，颇有经验地向李鹏传授：“支行层面一般只招代办员，只有那些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应届生，专业对口，才能一入职就成为银行正式员工。那位仁兄还说，他们学校的毕业生刚加入其他银行时也都是代办员，但不少后来都转正了。

　　入职后，李鹏发现，他所在的部门总共20名员工中，只有5名正式员工，其余全是代办员。大家彼此一样，李鹏心里踏实了不少。从此以后，李鹏的工资和五险一金都由银行打给团兴公司，再由团兴公司发放，而该公司给李鹏发工资的账户就设在该行的另一家支行。

　　据李鹏介绍，银行为提高营销岗位代办员的工作积极性，工资中占主要部分的专项奖金和绩效奖金与正式工执行同样的标准，只有基本工资和基础奖金标准不同。他说2010年时，“如果正式工达到我的业绩水平，一个月大概比我多1000多块钱。”因为当时周围也没有同级别的正式工，业绩一直不错的李鹏不但没感到心里不平衡，反而感到团队很温暖：“年终评级的时候，全部门只能评两个A级，这时正式工往往把评A的机会让给我们代办员，弥补一下平时的工资差距。”不过，每到发电影卡、购物卡等福利的时候就没有代办员的份了，住房公积金也比正式员工少。李鹏承认，他比较幸运，与正式工收入差距小是因为他的岗位特殊，如果是基本工资占工资大头的柜员岗，代办员与正式工就大不一样了。

　　副行长也是临时工

　　虽然待遇上的差别尚可接受，但每年签一次合同的代办员与正式工相比，地位上仍是“二等公民”。2010年，入行满3年、年年绩效考核为A的李鹏终于有资格参加转正考试了，这时他也从个贷经理变成对公客户经理。

　　转正考试是每个代办员的头等大事，大家提前两三个月就开始准备。考试分三项内容——技能、专业知识和岗位业绩，技能考试的主要内容是点钞、打字和使用计算器，点钞要求考生在10分钟打15板不能错。所谓“打板”，就是将一堆散落的点钞纸按照100张一捆捆好，不能折角或数错；使用计算器主要考核加减操作的速度。专业知识考核涉及清算、同业业务等金融专业知识。业绩考核要看当年个人业绩完成情况。三项加总，分数全北京市大排名，每年只有前5%左右才有转正可能，竞争比高考激烈多了。这三项中，李鹏每年都栽在技能考试上。“我们是客户经理，每天在外面跑，技能肯定比不过柜员。现在老跟客户喝酒，反应速度也慢，一点钱就连张儿。”结果李鹏连考了3年，都没通过。

　　2012年，李鹏被提拔为营业部副主任，在这个小网点，级别相当于副行长。但此时入职6年的他仍属于编外人员，若不转正，仕途基本就到此为止了。眼看着下属纷纷转了正，李鹏的心里愈发忐忑不安。“每年都有又满3年的新人参加考试，可转正比例总那么低。这个考试太死板，根本不适合客户经理。”李鹏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改改考试制度，或者把通过比例提高一点。7月1日新修订的劳动合同法实施后，他听到口风说，总行可能会一刀切把代办员全部转正。“要真那样，我就阿弥陀佛了。”

　　李鹏称，他们与劳务派遣公司的联系并不多，只有签合同的时候能看到他们的人。记者在北京团兴劳动与社会保险服务有限公司的网站看到，它的合作客户除了多家银行，还包括中国移动[微博]、中国联通[微博]、国家电网[微博]等国企以及行政机关。

　　律师：派遣员工维权困难

　　据一位劳资纠纷领域的资深律师介绍，同工不同酬只是派遣员工遇到的诸多问题之一。由于用工单位和派遣单位所承担的责任和行使的权力不匹配所引发的一系列问题，正在使越来越多的法律界人士对劳务派遣制度存在的合理性和合法性提出质疑。

　　“职工对工资比较关心，劳派公司在工资上弄虚作假的情况很容易被看穿，但是，社保费上做手脚往往要等到对账单寄到才能发现。保险费缴纳的多少以职工申报的工资为基数，李鹏的实际工资远远高于基本工资，但通常劳派公司只按照基本工资为基数为职工上保险，因为这样劳派公司承担的部分就会缩小，而李鹏应享受的社保费用也会缩水。”这位律师介绍，出现这种情况时，职工的维权会因责任主体不明遇到障碍。

　　抛开用工单位的用工权受限等因素，劳务派遣关系的形成，实质上是用工方处于相对强势的地位，用工方为了降低自己的用工成本、提高劳动生产率才会采用的方式。此外，劳务派遣之所以广泛存在于大型国企、政府机构中，也与这些部门的人员编制有限而业务量大有关。

　　数据——四大行劳派员工超15万

　　银行业是派遣员工集中的行业。根据16家上市银行披露的年报，我国银行业中的劳务派遣员工超过20万，其中四大国有银行的劳务派遣员工就超过15万。

　　截至2012年末，工商银行共有员工42.74万人，劳务派遣用工2.95万；建设银行共有员工34.9万人，劳务派遣用工2.14万；中国银行共有员工30.2万人，劳务派遣用工5.96万人；农业银行共有员工46.11万人，劳务派遣用工4.07万人。股份制银行中，兴业、招行、中信等的劳务派遣工都超过1万人。

　　实习记者 张品秋 J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