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晓辉

　　1600亿融资风险集中爆发

　　钢贸行业正在经受前所未有的考验。20多家钢贸企业因为贷款到期无法偿还，近日被上海民生、中国光大等银行集中告上法庭。从2012年初开始，逐渐累积的钢材贸易领域的风险终于公开集中爆发。

　　这一形势变化出乎业界预料，意味着此前周宁商会等钢贸行业组织的努力并未收到效果。对此，上海周宁商会执行会长肖志成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银行不能光考虑自身的商业利益，保护自己的安全。资金的困难，其实不是光钢贸，其他行业也有。不输液还抽血，那不是越来越危险了吗？”

　　据了解，钢贸业遭遇的资金困难引起了上海市政府有关方面的重视，并且已经上升到维稳的高度。内部人士告诉记者，上海市商务委、经信委等部门已经召集钢贸企业汇报情况和统计数据，“政府的态度是要稳定，不要恐慌。可能会让双方坐下来一起协商。”

　　银行集中起诉钢贸商

　　这批案件的起因多是钢贸商逾期未还贷，于是银行将几家联保的钢贸商一并起诉。

　　根据“上海法院网”公布的开庭公告信息，在8月份即将集中开庭的一系列案件中，包括上海天展钢铁有限公司、上海银元实业集团有限公司、上海舜泽钢铁有限公司等在内的多家钢贸企业被告上法庭，原告则是光大银行[微博]上海金山支行、民生银行上海分行、杭州银行上海分行三家银行。起诉理由均为“金融借款合同纠纷”。

　　这批案件的起因多是钢贸商逾期未还贷，于是银行将几家联保的钢贸商一并起诉。

　　“估计是6月那一波的没还上，银行催收未果，现在开始走法律程序了。”一钢贸行业内部人士称。银行有年中、季度考核，6月和9月是钢贸商的还贷高峰。

　　各商业银行之所以集体对钢贸商突然抽贷，与无锡一洲集团董事长李国清等江浙地区的钢贸商陆续出现跑路、倒闭有很大关系，恐慌情绪在蔓延。

　　“其实李国清欠民生银行的3600万元，为其进行联保的企业已经替他还上了，放在以前，通过几家企业联保的形式向银行融资，也一直使周宁钢贸保持零坏账率，可现在银行对没出问题的钢贸商也收贷，联保企业就是想替出问题的企业还钱，也会因为流动性不足而还钱无力。”肖志成告诉记者。

　　在上海周宁商会在《告全体会员书》中称：李国清“被逃跑”促使部分银行加快收缩对钢贸企业的信贷规模，民间资金纷纷从钢贸企业抽身，钢贸企业资金流动性出现前所未有的困难局面，多年铸造的联保体系受到严峻的冲击。

　　不只是银行起诉，据记者查阅近期开庭公告，其他债权人对钢贸企业的起诉也呈增加趋势。这些债权人包括典当行、投资公司、担保机构以及上下游企业。

　　钢贸资金困局

　　从2011年开始，钢贸行业就面临停贷或贷款难的困局。很多钢贸商需要通过投资其他领域来支撑钢贸生意。

　　“银行抽贷很严重，这个行业没有人不贷款。现在大家都是看能不能撑过去，很多钢材交易市场门面以前满满的，现在很多都是空的。”8月7日，一位钢贸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

　　统计数据显示，2011年，全国钢材贸易贷款1.89万亿元，同期全国贷款总额54万亿元。钢材贸易贷款在整个银行贷款中的比例高达3.5%。其中，上海钢贸行业向银行融资达1600亿元，钢铁物流企业作为主发起人的担保公司在保余额为298亿元。

　　从2011年开始，钢贸行业就面临停贷或贷款难的困局。但不久前，钢贸商方面刚刚宣布银行对其的“抽贷”压力已有所缓解，这一形势变化有些出乎业界预料。

　　6月6日，作为上海地区最大钢贸行业协会，周宁上海商会在其官方网站发表致商业银行的一封公开信，称从年初开始，银行收贷规模达到23%以上，钢贸企业资金流动性出现前所未有的困难局面，面临全行业资金链断裂的风险。公开信恳请银行等金融机构不要“一刀切”，对优质钢贸商给予续贷支持。

　　“公开信发出后，我们陆续与兴业银行、民生银行、深发展及中信银行达成了基本的共识，这些银行基本都愿意保持原有的贷款规模，并下调银行综合收益率。”肖志成告诉记者。

　　然而，时隔不到两个月，银行便集中发难，钢贸企业的借贷诉讼案件明显增多，反映出钢贸企业的信贷违约风险又一次集中爆发。

　　钢铁贸易是资金密集型的行业，信贷成本高企，再加上大批工程拖欠占用资金，钢厂保证金、订货在途的资金占用，需要大量的经营资金才能进行正常的贸易行为，大批钢贸企业不堪重负，这也使得很多钢贸商需要通过投资其他领域来支撑钢贸生意，炒期货、投资房地产在钢贸行业并不少见，这也加剧了资金的风险。

　　上述钢贸企业负责人对记者表示：“一出现风险，银行就只考虑自身的利益了。之前大家协商过一些措施，但银行嘴上说不收贷，其实还是在收，通过各种形式。”

　　其实，银行从2011年开始就已经对钢贸业收紧贷款。据了解，2011年11月上海银监局给各家银行内部下发了《关于钢贸行业授信风险提示的通知》，其中提到“钢贸行业贷款过于集中，整个上海地区的钢贸贷款的余额为1500多亿元”。2012年4月底，银监会办公厅下发的一份《通知》，明确要求各银行业金融机构及时调整信贷方向和政策，“防止部分钢贸企业虚构贸易背景的套(骗)取银行贷款行为发生”。

　　对此，肖志成对记者称，上海周宁商会成立16年以来，从没有坏账，从没有发生过银行违约事件。“平稳过渡很重要，不要恐慌。希望银行不能光考虑自身的商业利益，盲目收贷，否则可能是系统性危险，那就不是钱的问题了。”

　　联保联贷连环难解

　　老乡带老乡，互相联保、拆借资金正是钢贸商的融资来源。

　　值得注意的是，同一案件被告均有多家公司和个人。以光大银行上海金山支行诉上海德雅贸易有限公司为例，其被告包括上海德雅贸易有限公司、上海弘诚钢材市场经营管理有限公司、钟志明、诸葛小梅等共计17家公司或个人。

　　这主要是因为钢贸商融资多采用联保互保的贷款方式。一位周宁籍钢贸人士说：“在宁德钢贸商圈子，联保联贷很普遍。一家钢贸商会联合老乡，集中周边几家、几十家钢贸商的库存，向银行贷款。然后，其他钢贸商会用同样的手段从银行获得授信。”

　　“一家钢贸商还不上款，参与联保互保的其余几家就要被牵连，银行就将一堆企业告上法庭。”上述人士说。

　　这也是为什么上海钢贸行业多以福建周宁帮为主的原因。周宁县地属闽东地区，全县20万人，其中6万人在上海从事钢铁贸易行业，占上海钢贸商的80%。而老乡带老乡，互相联保、拆借资金正是周宁钢贸商的融资来源。

　　“资金链本来就困难，上下游市场不景气，如果银行不给行业缓一口气，再加紧收贷，那就要变卖资产库存，最终走上破产。”上述人士说。

　　在行业人士看来，钢贸行业之所以面临困难，最大的原因还是中国钢铁行业始终处于低迷态势，行业年均利润率不断下滑，甚至接近全行业亏损。

　　西本新干线信息总监盛志诚对记者分析说，“究其原因，根本上说，是产业环境出了问题——上游钢厂方面，产能居高不下，甚至还在拓展新的产能，这不仅极大压缩了钢价的上涨空间，也影响到整个行业的低迷；钢厂还将自己的出厂价以高于市场价的方式对外报价，让再下一环的钢贸商承担这个出厂价；在下游用钢需求市场，房地产、造船、汽车、铁路基建，有哪一个行业在这两年大幅提升过产量？这样，夹在中间的钢贸商自然日子是最难过的群体之一。”

　　“过去传统的钢贸商模式，或许需要变一变了。”盛志诚认为，“从现状看，传统的囤货赚差价、做代理拿钢厂的补差、依靠买卖双方信息的不对称买进卖出赚差价、低成本融资或专做其他行业均不大行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