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加伟

　　时隔三个月，农业银行江阴市要塞支行逃跑行长孙锋的债权人比去年底更焦虑了。

　　2011年12月28日，江阴要塞支行行长孙锋与父母、妻子和一对儿女举家出游，后“去向不明”。公安部后对其发出红色通缉令。

　　记者经过与孙锋多名债权人及江阴地区的企业主接触，逐渐摸到了其隐秘的借贷链条：出逃前，孙锋通过电话、熟人介绍等方式，以“做过桥”、理财为诱饵，先后向当地多家企业主抛出橄榄枝，募得巨资。

　　“报案以后，警方到目前为止没有组织过债权人碰头，只称案件在侦查中。债权人都是分散的，互相信息不通。”3月29日，江阴市周庄镇一纺织厂老板李先生对记者叹道。去年10月下旬，在江阴农行要塞支行行长办公室，他从孙锋处拿到三个账户，随后一次性向这三个账户合计打了1000多万元。

　　孙锋出逃后，焦急的李先生两次前往孙锋岳父夏德才家打听消息。夏告诉他，警方立案后，已经有三四名企业老板到夏家，其中借款给孙锋最少的也上千万。

　　“现在企业利润低，再少了这么一大笔钱，我们这些做企业的很艰难。”李感叹到。据江阴农行一内部人士透露，孙锋的借款对象主要集中于周庄、长寿、华士三个镇的企业主。

　　过桥贷款作诱饵

　　2011年9月份，李先生接到一个自称为农行要塞支行行长的电话，称可以帮他理财，办理高额利息存款。此人便是孙锋。起初李先生没有在意，但2011年10月份，同一个电话再次打了进来，“这一次他不再寻求高息存款，而改口可以把钱拿给他去做过桥，收益不菲”。

　　诱惑之下，李先生答应去农行要塞支行商量借款事宜：“当时在要塞支行行长办公室，我们核实了孙锋的行长身份，并且谈好了收益、期限问题。他给了我三个账户，说钱打到这几个账户上就可以。”

　　孙锋和李先生约定的借款月息是1分5，利息每月一结，本金年底收回。李先生便和朋友一起凑了1000多万打到这三个账户，孙锋则只写了一张借据，并嘱咐此事不宜公开。“事发后，我们过去查过那三个银行账号，其中一个是孙锋姨夫的”。

　　2011年12月27日，孙锋出逃前一日，李先生还拨打了孙锋手机催要本金和利息，孙锋称：“肯定没问题，年底把本金利息一并给你。”但今年1月初，李再去找孙锋索要本金时，就被告之元旦以后就没见孙锋上班，并且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他随即报警。

　　与李老板类似遭遇的还有周庄镇培豪纺织厂老板赵军，他和朋友借给孙锋近千万元。“当时孙锋找我借款也是说要做资金‘过桥’，我11月下旬借的，现在一分利息也没拿到。”

　　赵军坦言，借款给孙锋就是看在做资金“过桥”和他行长身份两点上。他告诉记者，事发前，孙锋的口碑不错，“经常帮企业借钱，从未失信”，而且资金“过桥”一般时间较短，风险较低。

　　李先生多方查证后发现：“债主多是企业主，每个人都金额巨大，借款总金额应该不会低于3个亿。”据他了解，仅璜塘镇的“谭百万”(绰号)一人，就借给了孙锋5000万元。

　　债权人万欣投资

　　2011年12月31日，江阴万欣投资公司向江阴市公安局报案，称孙锋卷走了该公司近亿元借款。这一天也恰为无锡公安局通报的孙锋案立案侦查之日。

　　万欣投资成立于2011年11月9日，到孙锋案发仅正式运营月余。该公司由4个自然人出资500万注册成立，其中贡宇出资255万，赵汝凤出资155万，赵永刚出资50万，章彩霞出资40万，法定代表人为章彩霞。一般经营项目为利用自有资金对外投资。

　　59岁的执行董事兼经理的赵汝凤为公司实际运作人。当地一位政府人士对记者称，四五年前，赵汝凤曾到中国银行(3.01,-0.01,-0.33%)华士镇支行做过行长，后被聘负责经营一家典当行，之后因与典当行股东产生矛盾，赵汝凤便开了一个投资公司。

　　该政府人士称，万欣的投资资金主要来源于当地的龙砂村，龙砂村村委书记赵积娣先后将村集体的数千万元从原先的投资单位——当地一家典当行，挪移到该投资公司，获取的收益较典当行的月息1分2，上升为1分6。万欣将资金放贷出去，收益大约为3分。

　　蹊跷的是，万欣的工商资料显示，在孙锋逃跑的前7天，万欣报案的前10天，贡宇将其股份转让给了贡湘君和赵汝凤。从身份证看，贡湘君和赵汝凤家庭地址一致，年龄相仿。贡君则比贡湘君、赵汝凤小20多岁，上述政府人士称贡湘君和赵汝凤实为夫妻，贡君为二人之子，目前居住在上海，“孙锋逃跑，万欣可能早已察觉，为了让儿子全身而退把股份转让出来。”但记者未能打通赵汝凤电话核实。

　　4月6日，记者来到万欣投资公司所在的大罗商贸中心。万欣投资早已人去楼空，其旁边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告诉记者，从2月初，万欣就已经没人过来上班了。

　　资金的三个流向

　　李先生在孙锋逃走后多方打探，发现孙锋的借贷资金主要投向了过桥、炒期货以及其他形式的民间借贷三个方向。

　　当地不少企业曾使用过桥资金。如果企业将有一笔贷款到期没有资金偿还，而下一笔贷款必须偿还这笔贷款后才能批下来，企业便需要借入资金“过桥”应急。过桥资金多来自民间借贷，利息最高可达月息6分以上。两笔(一笔到期、一笔新增)贷款之间的过渡时间，便为过桥期限。

　　孙锋的家乡周庄镇孙家巷村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称，孙锋的父亲孙玉才夫妇与江阴金融界的泰斗式人物、前农业银行江阴行长徐林仁关系不一般，而孙锋年纪轻轻便能当上农行支行行长与此人有一定关系。

　　年近80岁的徐林仁曾在2006年的《现代金融》上发表文章分析，“(商业银行)上级行偏重于贷款向规模更大的企业转移，贷款审批权上收，对中小企业增贷要求严、手续繁、报批时间长。另外，即便是企业在授信额度内， 上级行也要求还清贷款后， 还要层层上报审批， 而且程序严、时间长， 一般需要20天以上。资金链时断时续频添企业资金调度的困难”。

　　贷款审批期限的拉长，肥沃了资金“过桥”的土壤。

　　在赵军、李先生等企业主看来，做“过桥”的民间借贷一般比较安全，孙锋作为银行行长又掌握大量的企业信息，因此比较可靠。“这个生意应该很稳当的，孙锋资金链断裂，应该是他去炒期货和放高利贷导致的”。

　　蓄谋已久的出逃

　　据无锡市警方人士透露，警方调查发现，孙锋与家人在去年12月中旬前就做好了出逃的准备，将资产做了变现和转移，目前孙家有多套房产被警方查封。

　　逃跑时，孙锋年仅34岁，先后在长寿支行、要塞支行均担任过行长，人脉广泛。根据记者获取的孙锋夫妇照片，孙峰身高在170厘米左右，中分发型，气质较为儒雅。

　　记者从孙锋家乡调查得知，20年前，孙锋的父亲孙玉才靠经营化纤废料成为村里首富，15年前在村里建起第一座别墅。

　　3月31日，一名自称孙锋堂叔的人士称，除了父辈提供的优越条件外，在全国第一富县的江阴，孙锋在银行一年绩效工资就能达到数十万元，妻子夏亚琴在海澜集团任中层，年薪也有20多万元。他称：“一家人并不缺钱。”孙锋一家在江阴市拥有几处闹市区的门面房，同时经营一家叫“孙府”的洗浴中心。

　　在周庄镇孙家巷村12大队镇公路边矗立着一座别致的三层别墅，村民说，这曾是孙锋家的住宅，如今租赁给了一家废品处理厂老板居住。处理厂老板娘告诉记者，孙锋12月中旬来收取最近一期的房租时说，最近全家要出国，以后委托他的二叔来收房租，已经办了授权手续。

　　在江阴市高巷路495号，孙府洗浴中心已变身家纺店。店主潘女士对记者表示，孙锋在跑路不久前的12月中旬将店面租给她，一次性交齐了10年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