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影

　　“一群大学生突然全部硬生生地集体倒地，成为一具具‘尸体’，他们倒在苏格兰皇家银行(RBS)总部大楼门口。”

　　这是一个抗议活动现场，抗议RBS为加拿大阿尔伯达省的油砂提炼项目提供近140亿美元的项目融资，商道纵横项目经理倪欢于2009年11月17日在伦敦金融城亲眼目睹。

　　控诉银行环境违规的案例，在西方国家已不鲜见。

　　然而，在中国，“几乎没有银行因环境违规事件受到抗议。”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梁猛说。

　　事实上，根据即将公开出版的《中国银行业环境记录(2010)》(以下简称：《记录》)，中资银行在绿色信贷实施方面，已有不少受到外界批评或引起较大争议的项目，但银行并没有受到相关惩戒。

　　“银行在环保方面‘犯错’的成本微乎其微。”梁猛说。

　　“尽管各银行在制定环境政策以及采取相关措施等方面有了新的进步，但参差不齐，缺乏有效的监督、制约机制。”云南省大众流域管理研究及推广中心(绿色流域)主任于晓刚说。

　　《记录》由绿色流域联合8家民间环保组织共同推出，2009年首版，本书在2009年版的基础上，参照国家政策以及国内外良好实践对指标进行了改进，将部分指标进行细化，并增加了两个指标：社会捐助和海外投资。现包括13个指标，即：环境信息披露、制定环境相关政策、实施环境相关措施、设置环境事务专责部门、“两高”行业贷款情况、环保产业贷款情况、获得社会认可、受到社会批评、加入环境相关国际原则、内部环保活动、对外倡导和培训、社会捐助、海外投资。

　　今年照例选择了14家上市银行作为评价对象，包括：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建设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招商银行、中信银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中国民生银行、兴业银行、华夏银行、深圳发展银行、北京银行、宁波银行、南京银行。

　　部分银行退出较多环境风险贷款

　　“两高”贷款情况，被《记录》视为金融机构落实国家绿色信贷政策的重要指标。“招商银行、中国工商银行在退出‘两高’行业贷款方面走在了前列，退出了较多环境风险贷款，而且占比明显下降。”《记录》称。

　　招商银行2009年度累计从“两高”行业退出风险资产154.25亿元；工商银行截至2009年底，在钢铁、水泥、平板玻璃、煤化工、多晶硅、风电设备、电解铝、造船等8个产能过剩行业的贷款余额为1299.7亿元，比年初下降71.4亿元。

　　深发展未披露“两高”贷款数据信息。

　　对环保产业的信贷支持，也被《记录》认为是考察绿色信贷业绩的重要评价指标。深发展同样未披露全行节能环保贷款相关数据。

　　“深发展虽根据国家政策要求采取了几项环境保护措施，但实施和执行效果未见披露。”于晓刚说。

　　“专家这样说，我们还是挺委屈的，实际上深发展一直在倡导环保的理念，也做了很多事情，包括发布第一张环保信用卡。”深发展内部人士说。

　　对于绿色信贷数据披露方面，“这不是监管要求披露的数据，所以，还没有特别的统计。”上述深发展内部人士说。

　　事实上，2010年年初，绿色流域对14家上市银行分别发放问卷以期获得更完整的数据，除5家银行(兴业银行、招商银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中国银行和中信银行)对问卷进行了反馈或提供部分资料外，其它9家银行均没有回应，使这些银行失去披露环境相关信息的又一次机会。

　　《记录》也特别指出，因为目前国家对“两高”行业、节能环保产业项目，没有形成统一的分类标准，“所以银行所披露的数据，是依据自己的理解进行统计的，其实影响了各银行之间的比较。”于晓刚说。

　　争议项目紫金矿业最受关注

　　虽然在中国，几乎还没有任何银行因环境违规事件受到惩罚，但是中资银行在绿色信贷实施方面，已有不少受到外界批评或引起较大争议的项目。

　　其中，最受关注的是参与紫金矿业(601899.SH；02899.HK)融资。

　　“参与紫金矿业融资的中资银行有：中国进出口银行、中国农业银行、中国银行、中国建设银行、招商银行以及中国工商银行。”《记录》称。

　　紫金矿业去年因“福建汀江污染事件”被环保部门罚款近一千万，不过，为其提供融资的银行并没有同时受到相关处罚。而且，为其提供融资的银行也没有面临贷款无法回收的风险。紫金矿业罚款未过一千万，仅为该公司2010年利润总额的0.1%，几乎毫发无损。

　　这也难怪，罚款通知公布后，紫金矿业在股市上却意外收获了一个涨停，被视为“利空出尽”。根据紫金矿业3月31日发布的2010年年报，该公司利润总额73.31亿元，同比增长46.08%，未受环保事件影响。

　　“在国外，(银行)要是对企业审查不严，出了问题的话，就再也不能从事金融行业。坏了信用记录，连信用卡都办不了，要消费都很困难。”梁猛说。

　　“在中国，对于银行来说，环境违规的风险，不管是政策风险、还是财务风险，都相对比较低。”商道纵横总经理郭沛源说。

　　事实上，为紫金矿业提供融资的银行，或许要注意一下该公司在秘鲁的项目。今年3月，NGO组织“地球之友”(Friends of the Earth)写信给香港交易所，要求紫金矿业报告该公司在秘鲁的Rio Blanco铜矿山项目，可能会存在的社会与环境风险。地球之友指出，当地社区反对该铜矿山项目，“对这个区域的污染有可能带来整个社区的环境大灾难。”当地维权者Javier Jahncke说。

　　除了紫金矿业项目外，引起较大争议的项目还有很多，根据《记录》，工商银行为存在严重环境污染问题和生态破坏问题的中国大唐集团公司、紫金矿业集团、翔鹭集团、中国华电集团鲁地拉和龙开口水电站、中国华能集团伊敏煤电等公司或项目提供融资。

　　另外，工商银行在海外投资过程中也受到较多争议，如为埃塞俄比亚的吉贝3级水坝、加拿大的油砂项目以及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在缅甸的油气开发项目等提供融资，也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争议。

　　即使是在环境表现总体评价排名居首位的招商银行，也涉及了引起争议项目。《记录》指出，招商银行为紫金矿业集团、翔鹭集团的XP项目等公司提供融资。

　　海外压力渐长

　　中资银行在实施绿色信贷方面，也面临了越来越多的海外压力。

　　前面所述，RBS由于为加拿大阿尔伯达省的油砂提炼项目，提供近140亿美元巨额项目融资而受到抗议，事实上，中资银行也为加拿大油砂提炼项目提供了融资。根据《记录》，参与油砂提炼项目融资的中资银行主要有：中国工商银行126.73亿美元、中国建设银行73.91亿美元、中国银行36.62亿美元、交通银行36.62亿美元、中国农业银行36.62亿美元。

　　据了解，油砂的开采方式对当地的环境造成了严重的破坏。首先，油砂的开发所必需的勘探、采矿、加工厂、管道和钻探等对地表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其次，油砂的生产需要消耗大量的水，河流的生态系统已经受到了威胁。另外，油砂的巨大能耗同样也产生大量二氧化碳，阻碍了国际社会应对气候变化的进程。

　　RBS由于为油砂提炼项目提供融资，声誉受到极大影响，“短短一个半小时，已让RBS在金融机构林立的伦敦金融城中心豪华的总部大楼，顷刻间被演变成一个遭人血泪控诉的戏剧舞台。这不能不令这家在54个国家拥有4亿多客户的跨国商业银行蒙羞。”倪欢说。

　　除了在实施绿色信贷方面面临压力，中资银行的海外投资也面临了海外压力。

　　“随着中资银行海外投资规模的日益增加，国内外对中国海外投资中的环境和社会影响批评和质疑声不断增加。”于晓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