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云 肖君秀

　　对银行流动性的判断正考验着货币政策决策者的神经。

　　最近几周，不少商业银行已经开始叫苦不迭。6月2日，隔夜质押回购加权平均利率报2.74%，创下近两年来的高点。

　　今年以来央行持续通过公开市场操作回收流动性以外，存款增长缓慢、再融资受到资本市场的挤压，再加上拆借市场利率高企，5月份各家商业银行都面临突然钱紧的尴尬局面。

　　中国银行金融市场总部分析师石磊认为，对于央行而言，对流动性预期的判断需要十分谨慎。一方面需要小心人民币升值预期减弱后热钱出逃以及国内经济出现二次探底的风险，另一方面还担心接踵而来的6月份通胀压力。

　　银行间利率飙升背后

　　“最近借钱很难啊，利率升得太快了。”一位兴业银行交易员抱怨道。

　　6月2日，隔夜质押回购加权平均利率报2.74%，较前一交易日大涨34个基点。在此之后的两天里，银行间市场方面，资金面稍有好转，回购利率小幅回落。

　　这是2008年以来的高点了，上述交易员说，难以想象现在大家都这么缺钱，可能和中行发行400亿可转债冻结资金太多有关。“最近一周，连以往从不缺钱的大型银行都转而开始拆入资金了。”

　　不过，这并非短期现象。中国银行金融市场总部分析师石磊表示，5月以来，“缺血症”就一直如影随形的追随着商业银行。上海银行间同业利率(Shibor)一直呈现上扬态势，在后几天更是加速上涨。

　　截至5月底，隔夜拆借利率大幅攀升至2.3725%的近期高点，比上月末整整拔高了1个多百分点。其它7个品种的利率也都出现了同样的走势。

　　天相投资特邀研究员范建军说，银行间同业利率在经历了近1年的相对平稳运行之后突然走高，无论是对管理层还是对市场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事件，它向人们传递的直接信息是：银行间市场的流动性已开始真正“绷紧了”。

　　实际上，拆借利率只是火上浇油而已，中小商业银行此前便出现缺钱。早在3月底，不少中小银行的存贷比已接近75%的监管红线。另一个指标，金融机构超额准备金率在今年1季度下降明显，由上季度的3.13%降至1.96%。

　　一周前，商业银行的再融资进入了窗口期，中信银行、兴业银行等中小银行再融资计划已经进入了操作阶段。上周三中国银行发行400亿可转债更是冻结了超过债券市场超过一万亿资金。“随后几个月内，由于农业银行IPO以及交通银行等大行融资接力登场，金融市场上的流动性不容乐观。”石磊称。

　　在各家银行的分支机构里，拉存款大战更是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去年深发展拉我贷款，要我将房贷转到他们银行去，说可以送一桶10斤装的食用油；今年他们又有人来找我存款，也说有礼物送的，具体要看我的存款金额。”在深圳某文化部门工作的刘先生称。深圳发展银行甚至以送金条为名吸引存款。

　　“竞争激烈的存款压力、高昂的拆借利率，还有不确定的央行紧缩货币动作……商业银行，尤其是中小银行可能将会有一段艰难的日子。”兴业银行人士称。

　　外汇占款下降

　　“5月份银行间资金突然变得紧张，除了央行不断收紧流动性之外，一个更大的不确定因素是热钱。”工行投行部研究中心的史晨昱称。

　　海外无本金交割远期(NDF)市场的报价实际上已经初露端倪。在NDF市场上，5月以来，美元兑人民币一年期报价已从月初的6.6515升至5月末的6.7450。在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结束后，外部资本流入还将进一步减少，外汇占款问题也将明显减少。

　　从2月到5月初，央行连续11周货币净回笼，累计净回笼1.12万亿元，其中仅4月份央行实现净回笼4370亿元。尽管如此，银行间市场的流动性依然宽裕。4月M2增速虽略有放缓，但仍达到21.5%，高出历史平均增速3个百分点。

　　“一个重要原因是2009年信贷强势主导的货币环境已发生深刻变化。与2007年类似，央行被动投放的基础货币充当了新的流动性来源。这其中，外汇占款的增加是基础货币被动投放的一个重要因素。而现在，情况发生了逆转。”史晨昱说。

　　根据范建军计算，进入5月后，央行再次上调了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冻结流动性约3000亿元；通过公开市场业务操作向银行间市场又释放了2240亿元流动性；假设5月新增贷款7000亿元，新增存款1万亿元，由此消耗的流动性大约为1600亿元。上面三项合计导致5月银行间市场流动性净减少约2360亿元。

　　范建军指出，如果5月外汇占款仍保持上月的正常规模(2863亿元)，那么5月银行间市场的流动性应该是正增加或者是大致持平。但是，从5月银行同业利率单向大幅上升这个结果来看，银行间市场流动性一定是出现了较大幅度下降。由此判断5月银行间市场流动性出现大幅下降的主要原因可能是当月新增外汇占款规模出现了较大幅度下降。

　　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中国经济评价中心主任刘煜辉表示，除此以外银行过度追捧国开行等发行的长期债券也是因素之一。尤其是近期珠三角出口订单还可以，一些企业需要赶工，流动资金需求上升，短期内银行头寸还调不过来，由于银行配套长期债券，短期调拨需要时间。

　　不过，刘煜辉认为资金趋紧不会成为长期现象，“从货币层面来看整体还是比较松的，一旦银行头寸从长期债券中腾挪出来一部分，目前这种局面就会得到缓解。”

　　央行的两难

　　石磊认为，央行对流动性预期还处于观望中，并没有对现有政策进行调整的迹象。“央行一方面需要小心人民币升值预期减弱后热钱出逃以及国内经济出现二次探底的风险，同时还担心接踵而来的6月份通胀压力。”他说。

　　实际上，随着银行信贷缩减和资金成本的提高，实体经济的贷款利率已经出现飙升，民间借贷的利率亦水涨船高。

　　从深圳的招行、工行、中行处了解到，银行的贷款如今变得比以前“更难了”。房贷方面原先贷款利率七折优惠取消，其他消费贷款如汽车消费贷款实行基准利率上浮10%，且会对贷款去向严格监控。

　　在珠三角城市，如广州、深圳、东莞等城市短期拆借年利率高达60%以上，典当行和担保公司的利息也维持在月息4分左右。“实际贷款利率的增加给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带来不小的负担。”石磊表示。

　　与此同时，对于国内经济下滑的担心正在加剧。从外围看，美国4月份CPI小幅回落；欧洲接下来要进一步紧缩财政，欧洲也不会有通胀反而可能通缩。“欧美经济如果出现二次探底势必会影响到中国的出口，加上疲弱的内需，未来中国经济是否会下滑还是未知数。”石磊说。

　　另一方面，国内6、7月份通胀预期亦十分明显。德意志银行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马骏认为，CPI在五月份很可能过了3%了，此后数月内可达到高点5%左右，PPI也可能达到11%，这对宏观政策压力也会非常大。

　　“负利率的情况如果不控制就会进一步加剧泡沫。从贷款的负利率看，贷款利率减去原材料价格同比上升的幅度，根据研究已经到了-5%。这个负利率造成的问题在于，如果人们想把钱拿出来买一些东西，无论他们买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就会涨价。因此，央行应该进一步实施紧缩政策。”他说。

　　央行的难题还在于其数量型工具本身面临的缺陷。史晨昱认为，与2008年热钱单纯赌资产价格的情形相比，此番跨境资本动机更加多元化，而且具有更大的易变性，市场预期更加敏感。如果遭遇外部经济环境的突变，中国经济有重现双重紧缩的风险。

　　实际上，2008年央行通过提高存款准备金率和发行央票回收流动性，不仅回收不了金融体系流动性，而且还限制了银行的放贷能力，使得工商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的流动性资金贷款供给严重不足。分析人士据此判断，单纯的紧缩政策有可能加剧某些领域的流动性困境，导致经济增长减缓甚至衰退。

　　来源：经济观察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