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克-纽曼：变革孕育希望 专业成就未来

　　变革孕育希望 专业成就未来

　　——访深圳发展银行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法兰克·纽曼

　　本刊记者 延红梅

　　记者：您曾在美国富国银行、美洲银行和信孚银行任职，拥有丰富的银行工作经验，请问您认为好银行应如何定义？

　　法兰克·纽曼：我在银行业有着多年工作经验，但这是我第一次在一家中国的银行工作，我希望通过这一机会，能够更加了解中国银行业的情况，这将对我是很有价值的经验。

　　全球各地的人们对好银行也许各有定义——令人满意的净资产收益率及较高的股东回报；能够为客户带来增值的一流客户服务；具有提供创新金融服务的能力；或是一直以来都值得信赖并能适应环境的变迁；等等。我明白中国国内银行对此问题尤其感兴趣，因为银行业的竞争将随着2007年金融领域的全面开放而加剧，外资银行将被批准进入过去几十年中仅允许国内银行经营的领域，它们因此将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只有好银行才能在日益加剧的竞争中成功。

　　我的观点是，一家好银行可能具备以上提及的一项或多项因素。

　　记者：去年6月份您开始担任深圳发展银行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对中国的银行业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么对于中国的银行要成为好银行，您认为需要在哪些方面进行改进？

　　法兰克·纽曼：在努力成为一家良好甚至卓越银行的过程中，什么是最需要改进的呢？已有不少中国的股份制商业银行在较短时间内建立了良好的市场声誉，在不同领域中亦都展示了自身的优势。深圳发展银行作为中国银行业第二梯队的主要银行，要成为好银行甚至卓越银行，首先我们有责任进一步提升对客户的专业服务、为经济发展合理分配金融资源，并在中国银行业快速变化的环境中成为主要的创新者。虽然各家银行优势各有不同，但我想就股份制商业银行整体谈些看法。

　　总体而言，贷款业务仍是中国股份制商业银行的主要收入来源。我认为，由于经济快速增长带来强劲的贷款增长是一件好事。许多客户尚待满足的需求让银行既能支持经济发展又有获得良好收益的机会。另一方面，在市场相对饱和的发达国家，银行被迫努力发展非传统的业务以获取更多收入，而国内银行目前的市场压力还没有那么强。诚然，我们需要面对的现实是国内银行还不具备非常丰富的产品组合，来提升中间业务收入在总体收入中的占比。银监会主席刘明康多次在公开场合强调中间业务对国内银行的重要性。为发展中间业务，银行需要在多个领域进行较大投入，包括信息基础建设、专业团队的组成和培养以及现代风险管理技术等。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可预见的未来，国内银行需要进行大量投入以跟上技术及专业的进步。总体而言，股份制商业银行的成本收入比相当不错，但为了在高投资的同时保持合理的成本收入比，良好的费用控制对银行来说尤为重要。

　　同时，不少股份制商业银行目前已经补充或正在准备补充资本金，这对高质量的新贷款发放及资本支出都是很好的支持。然而，就我的观察而言，由于筹资渠道相对有限，国内银行在平衡良好的业务机会及资本充足率两者间显得小心翼翼。深圳发展银行更为特殊，因为根据监管要求，我们要在完成股改后才能筹资。但是，即使对于其他股份制银行甚至上市公司而言，资本筹集也非常具有挑战性，一方面由于可选择的筹资工具仍然非常有限，另一方面，筹资前银行仍须满足相当的监管要求及程序。银行和银行监管部门都认识到，对银行而言，在需要时能筹集到资本至关重要，这也是全世界其他国家都认同的。这段时间，我看到国内银行的筹资渠道逐渐增加，如在香港发行上市，发行可转换债券等。然而，由于国内银行不仅要在产品及服务方面与国际标准接轨，也要在包括如资本充足率、净资产收益率等指标上与国际银行竞争，因此，我认为，对国内银行来说，能够运用成熟

资本市场上种类繁多的金融工具进行筹资活动，在竞争当中显得尤为重要。此外，监管部门实行与国际接轨的指引并使用国际标准的计量规则也非常重要。举例来说，按国际标准，银行可以发行某类特殊混合债券，并可被列为核心资本，而目前国内银行尚不能使用这一工具来提升资本充足率。

　　记者：您刚才谈到了国内银行在盈利能力和筹资能力方面需要改进的一些内容，那么国内银行在风险管理方面还有哪些问题需要改进？

　　法兰克·纽曼：谈完资本筹集及盈利能力，下一个重要的话题自然是风险管理。长期以来，风险管理能力一直是典型好银行的优势。大家都知道，银行经营的是风险业务，信贷风险管理也许仍是国内银行最重要的风险管理领域，目前正在不断改善。包括深圳发展银行在内的许多银行都意识到信贷管理保持相对独立的重要性，也正在进行信贷管理集中化，这种模式已被国际经验证明是成功的。信贷管理的内容很多，但我想集中谈三点。

　　第一是如何共同合作以降低授信集中度。原因很明显：股份制商业银行的规模远不及四家国有银行。通过不同方式有效分散风险不仅是为了满足监管要求，也符合商业银行的最根本利益。除了控制对单一客户或集团的授信限额外，银团贷款是在分散风险的同时保持良好客户关系的有效方式。据我所知，银团贷款市场在中国正处于发展阶段，但是相关规则的形成还需要一个过程，银行需要逐渐适应在分担风险的同时分享收益。我个人认为，银团贷款是银行尤其是中小银行逐渐提高风险管理水平的重要和有效工具。

　　第二是征信系统。人民银行牵头已建立并在逐步完善供商业银行使用的征信数据库，各家银行已从信息分享中受益。但是，数据收集才刚起步，需要时间来完善，在可靠的征信系统及充分的信用数据基础上，各家银行还可以从专业信用评级机构中获取更为系统化的分析及信用评级。

　　第三是贷款定价。中国在贷款定价方面仍未放开，人民银行为不同期限贷款设定基准利率及可允许的波动区间，各家银行可在允许的区间内对贷款进行定价。我认为，在银行具备合理定价贷款能力前，人民银行的管制实际上为银行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条件，即在充分市场定价前可以培养贷款定价的意识并学习相关方法。早些年，在美国首次放开贷款定价时，银行间的非理性竞争造成很多银行收入难以覆盖成本，最后不得不倒闭。尽管今天各家银行还无需面临此类问题，但认识到贷款定价的重要性，做好战略上的准备以及掌握相关的技能是非常有必要的。众所周知，各行现在已经可以根据每笔贷款的风险度在一定区间内浮动贷款利率。

　　风险管理还存在其他新的挑战，比如，国内银行正在花大力气加强对利率风险、流动性风险、外汇风险、操作风险的管理。引进现代风险管理体系及在全球范围内吸引专业人士，这不仅可以帮助国内银行较快地提升风险管理水平，也有助于其在金融产品创新等其他领域的发展，从而使其尽快达到国外银行同等的水平。

　　记者：您曾有过扭转问题银行的成功经验，那么自您出任深圳发展银行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以来，重点做了哪些工作？

　　法兰克·纽曼：虽然银行业在很多方面很特殊，但与其他行业一样，基础管理对银行业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在此我愿意和大家分享深圳发展银行在过去15个月的举措及经验。

　　我简短地介绍一下深圳发展银行的情况。尽管面临与国内很多银行同样的挑战，但深圳发展银行的情形仍然比较特殊。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曾帮助不少银行改变困境，但问题银行都各有不同的问题。这些年来，我意识到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是认真研究各家银行的特有问题，并持续关注根本性的基础问题。

　　对深圳发展银行而言，最明显的两个主要问题是较低的资本充足率和较高的不良贷款率。在过去的15个月，深圳发展银行在这两方面都有很大改善，但是我们很清楚地知道仍有更深层次的问题需要解决，符合发展战略的各项业务的健康增长，主要管理职位的调整，合理、合规和高效的内控体系，组织运营效率的提高等等，所有这些对银行实力的提升都非常关键。我认为其中“人”和“流程”是最重要的两项。根据我的经验，一家问题银行通常需要若干年才能完全恢复健康并取得成功。但是我认为，深圳发展银行目前已经取得了快速的改善，包括在以上的两个方面也已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有助于它的长期健康发展。

　　在人员方面，从高管层开始，我们努力营造专业、诚信、团队合作的企业文化。目前，每一个高管带领一个专业团队，负责一条业务线或一项专业管理。这样大家可以更专注于自己负责的领域，可以逐渐变得更为专业。同时，深圳发展银行制定了员工行为守则并定期检查执行情况，借此加强诚信建设。最后，但同样重要的是，我们也鼓励不同业务部门的员工通过团队合作共同完成工作任务。总之，员工是银行真正的财富，也是银行竞争力的主要组成部分。

　　在所有人力资源事项中，薪酬水平是员工永远的话题。我相信每家银行都愿意以有竞争力的待遇留住人才。但是，中国目前还没有共享薪酬信息的系统，因此我们不知道各个职位的市场平均薪酬水平，或者各行某个特定岗位的薪酬水平在行业中的地位。在美国，通常会由一家独立的人力资源咨询公司收集不同银行薪酬方面的信息，并且以匿名的方式将统计结果向各行公开。我希望国内的银行能更积极地参与类似的薪酬调查和信息共享，这对我们大家都是有益的。

　　在流程方面，过去深圳发展银行的各家分行自主决策，而现在则按照全行一致的模式运作。我们建立了信贷管理、财务管理和内部控制的垂直管理模式，而人力资源管理通过几个正在构建的人力资源项目变得更集中化。为确保流程正常并能够听取各方不同意见，我行还成立了若干管理委员会，分别负责相关的业务管理重大政策事项和流程。所有委员会在为决策层提供良好分析、观点和建议方面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在完善各项流程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我认为深圳发展银行已经有了良好的开端。

　　记者：为推动银行业的发展，您对中国银行业目前的监管支持有什么建议？

　　法兰克·纽曼：我曾说过国内银行监管部门的高水准令我印象深刻。与商业银行一样，它们亦面临着很多挑战。银监会、人民银行在身担其他重要职能的同时，也在要求国内银行沿着正确的方向发展。比如，各行内控体系的搭建和运作需要更为系统化，银监会也在指导各行为此努力。此外，银监会和人民银行也在政策上指引银行的发展，使银行可以在金融体系甚至整个经济体系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然而，仍有一些问题我们应加以关注并逐渐解决。比如，深圳发展银行仍有相当部分的不良资产需要处理，其中一部分很早就已被认定为损失类。虽然这些损失类贷款对银行而言完全没有效益，但由于我行过去在贷款档案保管中的问题导致档案缺失，这些技术问题导致核销此类损失贷款并在税务上冲抵存在障碍。也许其他行也有同样的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股份制商业银行可以和银监会一起与税务部门探讨一个有效可行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实质性损失应该是可以合法抵税的，而银行总资本也会因此而提高，所以我相信银监会会很乐意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此外，目前尚不成熟的市场和法规体系还无法支持各银行所有感兴趣的商业机会。因此，我相信一段时间内，如何完善市场和法规体系都会成为各家银行关心的话题。作为银行，我们在拓展新业务、增加收益的同时，亦有责任为客户带来价值，并保持银行和金融业的健康发展。我们可以通过交流把一些提议呈交给监管部门，那么银行的发展和整体银行体系的完善都将因此受益。

　　记者：今年年底中国银行业将全面对外开放，您对此有什么想法？

　　法兰克·纽曼：我理解各家银行包括整个国内金融业对全面开放的关注，但我认为大部分银行会从中受益。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有机会学习并成长，我们自身也每天都在变得更为强健。我仍然相信问题不在于我们是不是强大到足以和国外银行抗衡，而在于我们是否是一家可以在不断变化的环境下生存和发展的好银行。也许有一天，当国内银行打算在国外开设分支机构的时候，当地银行会认为那是它们最大的威胁，那将是中国银行业取得更多成功的日子。

　　前面的道路还很长，但国内银行已经有了很好的开端。作为股份制商业银行，我们天生的灵活性、适应性应也能让我们获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