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蔚华：非政府背景是优势

　　毕爱芳 于宁/文

　　招商银行行长马蔚华接受《财经》专访，谈上市、“出身”以及竞争优劣势

　　9月中下旬的香港资本市场，着实经历了一股“招商银行热”。

　　招行H股招股一路畅顺，最终以每股8.55港元发行22亿股H股。这一定价相当于2.44倍市净率，比中国银行高出12%，比建设银行高出24%，比交通银行高出54%。招行由此成为迄今在港上市定价最高的中资银行，也是国内第一家在价格区间最高端定价的银行。

　　招股后，主承销商行使超额配售权，招行最终募集资金达到206亿港元，堪称自去年交通银行赴港上市以来IPO表现最佳的中资银行股。

　　9月22日，招商银行(香港交易所代码：3968)在香港联交所挂牌上市，开盘当日受到市场热烈追捧：开盘价10.90港元，最高11.14港元，报收10.68港元，较发行价溢价24.91%；当日成交量超过10亿股，成交额约116亿港元。

　　“投资者看中的是招行非政府支持的背景。”57岁的招行行长马蔚华这样解释。

　　“非政府背景”之福

　　9月23日，H股挂牌第二天，马蔚华在深圳接受了《财经》杂志的专访。

　　2002年，招行在A股上市(上海交易所代码：600036)，四年之后又登陆香港，继交行、建行、中行之后发行H股。有别于其他在港上市的中资银行，招行上市前未曾引进国际战略投资者，亦未获得政府财政支持以剥离坏账，这一“非政府出身”特色，成为招行上市的最大卖点之一。

　　马蔚华此次经历了H股发行的整个过程。在他看来，招行是成长中的银行，有些指标相比境外银行还不是很理想；但与国内其他银行相比，招行在零售业务、信用卡和中间业务方面具有突出优势，这些正是具有巨大潜力和发展前途的业务。然而，招行之所以热卖，主要还是非政府背景的优势。

　　“比如网点数量，作为中小型银行，我们没有国有银行那么多。但把网点建立在经济最发达的地区，每一个网点都体现效益，我们就比其他银行的效益高。在银行拓展客户方面，我们也不能指望政府给予优惠，只能完全靠优质服务从别人那里夺取客户，靠产品创新来吸引客户，市场头脑和市场精神就这样形成了。”

　　不良资产过高，素来是境外投资者对中国银行股心头之患。而截至今年6月底，招行不良贷款率为2.29%，比已发行H股的另外三家中资银行的指标还要低。

　　言及此，马蔚华说：“我们出现不良资产，不能指望得到剥离的待遇。这样，每一分钱的拨备都会冲销利润，这就涉及到股东的利益，涉及到员工的切身利益，风险意识就这样产生了。”

　　由于“非政府背景”，招行管理团队亦无官员身份，没有行政级别的职业经理人，且相对稳定。马蔚华将此视为优势之一，并认为正是些特点得到市场认可。他说，从“出身”来看，招行是国内第一家完全由企业法人持股的股份制商业银行，“19年前，招行诞生时起就没有政府给予的特殊支持，它完全是在市场环境里，靠竞争、靠创新、靠优质服务来赢得生存和发展的空间。过去看来，这可能是招行的弱项，但现在这个弱项却逐渐变成了强项。”

　　招行的股东对银行管理干预很少，的确是招行的股东结构优于民生银行等股份制银行之处。但此间分析家亦指出，招行的管理层虽然比较稳定，这次H股上市的高管股票增值权激励计划，却因时间紧张未及批准；而实施股票期权，目前尚不为政策所允许，不能不说是一种制度性遗憾。分析家说，招行的管理团队被市场认可，但是要把人的经验变成一套制度，使招行能够持续发展，还需要一个过程。

　　引进来和走出去

　　招行在港IPO的定价引起业界关注，马蔚华表示了股价平稳上升的信心。

　　他说，招行定价参照了同类公司，对现金流、市净率作了分析，并考虑了A股市场的情况，另外也给后市发展留出了一定空间，经过多方面综合考虑最后做出定价，“我们觉得是合理的。”

　　招行定价较高，同样与市场机遇有关。当初交通银行是第一家H股IPO的银行，不具备可比较性；中国银行发H股时，正赶上H股、全球股市低落。而招行正面对较好的市场形势。“抓住时机也得靠运气，运气还是比较重要。”马蔚华承认。

　　他认为，招商筹备上市对即将上市的工商银行影响并不大，“但工行那么大的发行量对我们的影响就很比较大。我们只能抓紧时间，赶在工行前面。”

　　此次招行境外招股，并未引进海外战略投资者，被视为内地银行上市的“异数”。对此，马蔚华称，国有银行引进战略投资者是完全必要的，引进战略投资者对改善其治理结构、补充资本、加快改革都很有必要。而招行从初创开始，就已力图按国外先进银行的模式去做，实现了“干部能上能下，员工能进能出，待遇能高能低”，打破了铁饭碗，拉开了薪酬差距，没有了“铁交椅”。因此，招行的情况完全不同。马蔚华坦言，招行目前的治理结构不十分 完善，但对招行19年来的发展还是有所支持。

　　“引进战略投资者当然可以带来资本金，而我们觉得补充资本的渠道很多，通过海外上市、通过资本市场都可以获得。”他还承认，引进战略投资者有利于提升管理，“但我们觉得还有更佳的捷径”。比如，“可以直接将境外最先进的制度、技术引进来，可以直接将境外的人才、团队引进来。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招行的信用卡业务，当时就是直接引进了国外的先进管理团队。”

　　马蔚华亦对《财经》记者直言：“引进战略投资者也有不利的一面。(因为)不同的投资主体会产生利益冲突，不同文化之间的磨合甚至会降低效益，在中国金融市场，这种例子也很多。”

　　没有引进战略投资者的招商银行上市筹得巨资后，有没有“走出去”实现国际化的打算？面对《财经》记者进一步探寻，马蔚华表示，此次发行H股首先是为了补充资本，达到监管部门的要求，同时用于正常的经营活动。

　　他表示，国际化兼并有三个前提条件，即可利用国际资本市场、达到可以管理国际化银行的水平、拥有了国际影响力的品牌。招行目前只达到了一个条件，就是进入香港资本市场。“并购最重要一点是业务互补，简单的增加规模没有必要。目前我们没有并购的打算，只是着力于提升自己的国际化管理水平。”

　　“早鸟”能唱多久

　　“招行的个人金融业务太强了。”这是在银行业的普遍评价。

　　仅仅通过“一卡通”，招行就锁定了近3000亿元的储蓄存款，2005年非利息收入占总营业收入的比重达到13.4%。“中国领先的零售银行”成为招行H股发行中的最大卖点。

　　缘此，市场上仍然关注：当前各家银行均把零售业务当作未来的重点来经营，竞争趋于同质化，招行将如何面对挑战。

　　马蔚华对此表达了一种“底气”：“在竞争中谁走在前面，关键是看谁能早看几年，对未来三到五年发生的事早做准备。”零售业务的增长是与中国的消费需求联系在一起的，随着经济发展，国内消费需求将越来越旺盛，零售市场也越来越大。招行较早认识到这种趋势，几年前就开始向零售业务调整，包括信用卡业务。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

　　一般中小银行网点较少，往往是以批发业务为主，零售业务很少。但招行最早建立了全国IT系统，推出借记卡“一卡通”，通存通兑，锁定近3000亿元储蓄存款，占招行所有存款40%，奠定了发展零售业务的基础。目前，招行零售业务连续多年高速增长。

　　即使经历了从去年延续至今的宏观调控，占零售业务主要成分的住房按揭受到影响，招行的零售业务依然走在前面，仅次于两家国有银行，新增额排在全国第三位。目前，零售贷款占招行全部贷款的比重是16%，目标是到2010年将提升到20%-25%。零售业务利润目前是14%，马蔚华称，2010年可达20%以上。

　　不过，招行缘于“先走一步”的优势，在业内尚未得到广泛认可。“招行的零售业务先走一步，现在别人也醒来了，我们也加大了零售业务的投入。”浦发银行一位中层人士称。

　　此外，外资银行进入之后，争夺的领域就是高档客户、中间业务、信用卡。招行信用卡业务的品牌优势、产品优势还能保持多久，一些分析人士认为仍是个未知数。

　　公司业务挑战

　　招行的公司业务确为其短板。招行H股上市之后，市净率将近3倍，在中港两地的上市银行中仅次于恒生银行。但是，招行的股本回报率不仅低于竞争对手民生银行和浦发银行，也低于建行，这与招行不把贷款增长放在第一位有关。

　　“招行靠着它的品牌，客户营销并没有民生银行和浦发银行灵活，对公业务的创新比较弱，相对于零售业务而言显得保守。”一位银行业内人士称。

　　招行似乎也感觉到在公司金融业务上的压力，在组织架构、产品线等方面谋求变革。尤其是希望在未来五年提高中小企业贷款的比重，这对它的风险判断和定价能力都是很大的考验。

　　谈及此，马蔚华表示，“不抓零售业务未来没饭吃，不抓公司业务现在没饭吃。”因此，招行还是要通过公司业务的积累打好零售业务的基础，通过零售业务发展逐渐减少对公司业务的依赖。他坦承，“目前我们利润的大头还是来自公司业务，所以我们一点都不敢怠慢公司业务的发展。”

　　招行的公司客户主要集中在基础行业，如交通、运输、原材料。“这些我们原有的强势市场要不断巩固，另外通过产品创新，提供有优势、有特色的产品，来尽量减少和避免低价竞争。”这是马蔚华的打算。

　　招行还有个计划，就是加快中小企业的业务发展。据马蔚华介绍，目前中小企业在该行公司业务中占40%，未来五年内将提高到60%。他期待着利率市场化以后，银行对中小企业贷款可以有定价权，可以提高收益率，增加利润。

　　马蔚华还透露，招行对中小企业客户的倾斜，“并不是面向全国推开，而是选择在信用条件好、经济发达的地区先走一步。”目前，招行所选为杭州、宁波、苏州、上海、青岛、南京、深圳等九个中小企业基础较好的城市。

　　马蔚华并未言及架构调整及流程再造对于公司业务乃至整体盈利能力的影响。事实上，最近一年，招行可比的竞争对手如民生银行、浦发银行，都在进行较大规模的架构调整。

　　民生银行不仅零售业务推行事业部制度，信贷业务也按照行业进行垂直管理，在全国成立十个评审中心，分行不再进行贷款审批。浦发银行从2004年下半年开始进行内部架构调整，有一半分行完成了内部调整，分行行长、副行长也有比较大的调整，副行长一级全部竞聘上岗。

　　银行内部改革必然触及个人利益，很多银行碍于员工和客户的稳定，不敢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国内银行推行事业部制改革还处于摸索阶段，没有成熟的模式。招行已经在六个分行尝试零售事业部的管理，将来也要在公司业务领域推选矩阵式管理，把垂直管理和分行现有的优势结合起来。但分析人士认为，从目前来看，其调整力度尚不如民生和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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