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仁伟：特朗普减税让中国有点儿慌 中美经济面临恶战

上海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历史研究所所长黄仁伟

　　由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主办、上海交大中国发展研究院承办的“安泰·问政(20)——去全球化是我们的未来吗？”于2016年12月21日在上海举行。上海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历史研究所所长黄仁伟出席并以“美国的‘逆全球化’与中美关系”为题进行演讲。

　　黄仁伟认为，特朗普将带领美国走上“逆全球化”的道路。其主张的加息和减税对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经济将会产生深远影响。黄仁伟评价“15%”的税率时表示，颠覆了世界各国的税制，也让中国有点儿慌，“上海自贸区还有25%的所得税，其他不是自贸区的地区大概35%，所以减到15%对中国来说，也是对税制的根本挑战”。

　　黄仁伟称，中美经济可能面临一场恶战。美国除了加息减税外，还可能对中国的出口采取反倾销等措施，而中国则有可能对美国农产品、波音、苹果手机等方面采取针锋相对的措施。“比如大豆，本来要遏制转基因大豆，现在找到理由了”。

　　以下为演讲实录：

　　黄仁伟：大家下午好，很高兴和交大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的师生讨论目前非常热点的话题，就是川普现象，川普现象本身是政治现象，但出现这种现象的根源是全球化的经济。从美国的政治现象去看全球化的新转变，以及这个转变对中美关系有多大的影响，这是今天讨论的题目。

　　川普获选靠白人中下层支持 三大不满爆发

　　川普最出人意料的是在竞选过程中，他以一个人的力量战胜了美国的两大党派，他的团队中没有大人物，只有他的儿子、女儿、女婿，他的团队里给他站台的都是家里人。他要战胜共和党所有的候选人，而共和党的主流全是他的反对派，90%的共和党的前部长及以上的人都是他的反对派，老布什、小布什总统也都是他的反对派，共和党的智库也全是他的反对派，但特朗普把他们都战胜了，然后还战胜民主党。所以，非常出人意料，他一个人战胜了两个大党。

　　他战胜两个党靠的是什么力量呢？靠的是美国白人的中下层，他们为什么会支持他？这是问题的本质，我认为，因为白人的中下层已经积累了将近20年的不满，这个“不满”在本次竞选时爆发了，不满哪些事情？

　　第一、20多年了，他们的收入没有增加，现在还保持在90年代的水平。第二、他们的工作机会减少了。第三、有色人种逐渐增加，有可能超过白人，甚至有色人种已经当了美国总统，他们说我们已经容忍了八年黑人总统，不能再容忍八年的女人总统，这是他们的原话。  所以白人中产阶级的不满是川普得到支持的主要社会基础。

　　特朗普观察了十几年 全球化让美国中下层不满

　　这些不满里，实际不是美国国内的问题，里包含着全球经济的新结构问题，不满看上去是对美国共和党不满、民主党不满，实际上是全球经济中有一大部分损害了美国中产阶级的利益。

　　这个损害现在大家都很清楚，在座的都是对世界经济有所了解的，首先就是美国经济的空心化，制造业全部外流了。这次有几个州比如密歇根洲等都是原来制造业代表，他们的中下层就是工人，这些工人本来是民主党的铁票，结果一晚上成由蓝变红，成为川普的支持者，就是因为他们感觉民主党的全球化把他们的工作搞丢了。

　　经济的空心化是他们认为全球化对美国的第一个损害，制造业没有了当然很多就业就没有了，所以川普打出的第一个旗就号就是重振美国制造业，要把工人岗位从全球各地收回来。

　　第二、集体仇视外来移民。他们认为外来移民抢夺了工作岗位，一个正常白人工人的工资是五千到六千美元，但外来移民只要三千美元就足够了，都用不了四千。一方面经济空心化，第二方面剩下的工作也被外来移民占据了。而外来移民最大的地方就是墨西哥，由于北美自由贸易区是允许人口流动的，从经济上来说，低成本的劳动力进入美国是合理的，但从社会学上看是不可行的。

　　第三个就是金融问题，资金在全世界的流动。虽然美国是资金流动的受益者，但是受益者是美国的精英层，对中下层来说，不但没有收益，而且有损害。金融危机时期，大的金融公司是“大到不能倒”的，但小投资者的损失却没有人管，所以他们也痛恨这种资本的自由流动。

　　据我所知，川普为了这次竞选总统，观察了十几年的时间，深刻了解美国中下层的不满。川普和他女儿、儿子说到时候了，他知道这些不满已经积累到爆发点，这就是川普的成功之处。他抓紧了全球化对美国中下层的损害这个问题，把它作为战胜两大党的力量来源，所以这次竞选的结果之所以能够翻盘，专家们、权威的智库全部算错账，就是因为脱离了美国的中下层。包括中国在内，大部分的专家也是错误的。恰恰是不搞美国问题的，不搞世界经济的，不专业的人倒压对了，专业的都压错了。

　　特朗普的减税让中国有点儿慌

　　现在结果出来之后，再看川普的团队，是不是真的要搞去全球化呢？我看有一部分的政策显示出来了。

　　第一、严格限制墨西哥移民的进入，要从制度上断掉墨西哥人可以自由流动的可能性，要重启谈判，这是肯定要做的。首先要关掉北美自由贸易区内的自由流动，这个政策他要做到。

　　第二、加息减税，目的是什么？就是吸引资金流回美国，加息后资金肯定从西方其他国家流回美国。其次，他要把企业所得税减到15%，这一条就把世界的税制颠覆了，现在各国都在减税，都向美国靠拢，要是哪个国家不减税，哪个国家的制造业或者其他的产业都会出现资金外流。现在轮到中国了，我们现在有点慌，上海自贸区还有25%的所得税，自贸区25%，其他不是自贸区的大概35%，所以减到15%对中国来说，也是对税制的根本挑战。

　　第三、打击美国最大的贸易顺差国——中国。这个打击可能非常严厉，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30多年来，中美关系有各种各样的波折，但是中美经贸关系始终没有发生大的危机，再有什么问题？安全问题、人权问题等等，经济一直是压舱石，一直是稳定的要素。

　　但这次首先打击的是贸易。打击中国贸易有几大招，当然有很多的损招，但是有一些是站在理上的，第一，就是在WTO的范围内，西方国家总是采用的反倾销、反补贴，几乎是想怎么反就怎么反。第二、基本上把中国的市场经济国家地位取消了，这样我们在美国市场上没有什么优势可言。比如钢铁、铝这些原来中国大量出口的原材料产业都会受到严重的打击。包括美国即将大规模展开的基础设施投资，本来这是我们的好机会，但是美国有一套办法叫你拿不到项目，承包不了最大的工程，就是在政府采购方面做文章，因为政府采购是不按市场经济规律出牌的。

　　这些一系列的打击，我们可能都要遇到，而且在什么时间点、什么情况下打击，川普他说了，我最大特点就是不可预测，我什么时候打中国，打在哪个点上，什么时间，多大程度？你们都猜不出来，他是用这个办法。所以川普有两大特点，第一、不可预测。第二、不按规则出牌。

　　中美经济可能有一场恶战

　　现在，去全球化的带头羊是美国，它把原来区域贸易自由化搞掉，现在又要搞掉全球贸易自由化，它现在不搞自由贸易，现在要搞公平贸易。什么自由贸易？什么是公平贸易？对美国有利的就是公平贸易，不利就是不公平贸易，所以中美在经济领域会有一场恶战。这场恶战如果我们应对不利，可能就会使得已经放慢的经济还要放慢，还要出危机。

　　比如本来资金流动已经很厉害了，现在减税和加息，资金回去就更快了。本来全球经济箫条的情况下我们的出口就很困难，唯一的大市场就是美国市场，现在美国市场在压缩，空间在变小，我们最后还会进一步地缩小。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可能不得不对美国进行反击，我们是顺差大国，他是逆差，反击他少，他打击我们多，能够反击的大概是美国的农产品、波音飞机，还有就是微软、苹果等，因为他们的零部件是在中国组装的，把苹果的零部件关在门外，苹果就不能生产了，还有汽车零部件和汽车的整车，这也是大项。农产品还有牛肉、大豆、玉米、奶制品等等，这些都打还是打一个，打其中一个也会让美国很痛。比如大豆，本来要遏制转基因大豆遏制，现在找到理由了。

　　如果中美之间发生了贸易战，对世界的贸易、经济将会带来很负面的影响。“逆全球化”由美国带头，整个方向就开始转，包括美国把BIT的谈判停掉，我们过去想做的一些事情基本做不成了，至少头两三年做不成的。把中国从全球化的胜利者变成失败者，这就是美国要做的事情。

　　全球化正处于一个新的转折点，美国作为全球化第一大国，现在成了“逆全球化”的带头羊，这在世界历史上，最近三十多年的世界经济发展中，还是第一次。我们三十多年借助美国市场、借助世界市场，发展了中国经济，但是现在遇到的是世界市场和美国的逆转，中国应该怎么发展是一个挑战。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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