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07月15日18:38 新浪财经
友成基金会小鹰计划学员李静 友成基金会小鹰计划学员李静

  “CC讲坛”(第十四期)于2016年7月12日,在北京大学百周年纪念讲堂举行。友成基金会小鹰计划学员李静出席并做了题为《一场村晚,一场乡愁》的演讲。

  以下为演讲实录:

  各位大家好,我是一个从山东农村走出的大学生。

  每次我回到村子,都是儿童相见不相识,那些老人盯着你看就是不敢认你,走在村子的大街上,就一个感觉:另类、突兀。我就像那个漂在水面上的油,明明就在同一个空间,就是不能相溶。我生于农村却不理解农村,生活在城市却融不进城市。

  带着这份乡愁,我参加了小鹰计划,来到了四川农村。

  在北川,我参加了一个羌历年,阴历十月初一这一天,全村人有钱的拿钱,有菜的拿菜,齐聚在村委会大院。妇女们就为全村人准备团圆饭,男人们准备晚上表演用的会场,其他人就在排练节目。

  我突然发现了这样一群老人,我很激动的跑过去,跟他们借鼓,依循着记忆,敲打出了这样的节奏: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根本不需要思考,直接自然而然的就流淌了出来。

  这些老人夸奖我,说我天生节奏感很好,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被唤醒了而已。我5岁就开始跟着村里的秧歌队扭秧歌,这种咚咚锵的节奏已经刻进了记忆。直到此时我好像再也不能忍,为什么人家全村人可以欢聚一堂,我在自己的村子就找不到一种存在感呢?我们村怎么没有这样的平台呢?

  于是在某一个失眠的夜晚,我就萌生了要为自己村里办一场春节联欢晚会的想法。

  我首先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父母,想了解一下以村里现在的状态,办一场春节联欢晚会的可能性有多大。老妈说:“其实村里一直还存在那些吹拉弹唱的,扭秧歌的,和跳广场舞的,只是没人愿意牵头在全村这样去做,村委会也不愿意牵头,而且这件事办好了行,办不好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如果你要办的话,节目应该不成问题。”

  我就说,“那为什么我小时候办的这么红火热闹,为什么现在村里就办不起来呢?”老爸说:“以前参加节目的人是可以顶工的,也就是说,你参加了节目,你就不用去挖河了,或者是顶其他的工。现在又不兴挣工分了,表演节目又不给你什么好处,那谁还听他的指挥啊?而且现在村里开群众大会,也去不了几个人,大家都在忙着挣钱。以前呢,村子里盖房子,大家都是互相帮忙,不要工钱,中午管顿饭就行,从八十年代开始,然后就开始要工钱了,最初的时候,那些村里的老人特别气愤,就说这是什么世道了啊,村里人自己干活还要钱?都没有人情味了!后来慢慢呢,大家也就习惯了,尤其是现在,人工那么贵,耽误一天就一两百块钱,谁愿意去免费帮忙啊!”

  听了这些话,我心里就大概有底了,这件事还真得从民间发起,不能让村委主办。

  因为当时我还在四川,所以我主要通过网络来推动这件事。我们首先建立一个QQ群,这个群的成员主要是我们村的90后--00后,这群人的特点是有激情,有想法,但是依旧和村子不熟悉,我们无法调动全村人的热情,工作就迟迟没有推进。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被拉进了我们村的微信群,群成员从60后到90后都有,80后居多,大多都是在城市打工的人员。有一个非常好玩的现象,就是你在里边刚开始发言的时候,别人问的第一个问题都是你是谁家的小孩?你爸爸是谁?报上父母的名号后,他们就会感叹:噢!原来是他家的小孩啊,这么大了啊。不光是我们90后被这样问到,有时那些80后也会被这样问到。这种现象更加坚定了我要举办这场晚会的决心。我要给大家一个相互认识的平台!

  然后我在微信群里给大家说要办晚会这件事,大家都说好,有想法不错,我们支持。但是,谁也没有明确表示愿意和我一起组织这件事。大家都处于观望状态。

  到了腊月初六了,我必须要开始行动了,白天我制作了一个这样的电子邀请函,私信发给曾经表示支持我的人,说:“晚上我要在微信群里说这样一件事,请你到时出来配合一下,支持一下,不要让大家把话题给带跑了。”大家说,“可以。”

  到了晚上七点,我正式抛出这个话题,我联系过的那些人都很积极的配合,发红包调动气氛。最后,群里很多人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大家开始说,得成立一个春晚筹备小组。有的人说,我们来租舞台设备吧,可以搞的正式一些。还有的说,抓紧拿出预算,我们来凑钱。

  这一次的会议,我们称其为筹备工作中的遵义会议,成立了春晚筹备小组,建立了团队。

  然后接下来几天,我们筹备小组就在微信群里大张旗鼓的开始集资,由一个人负责收钱,两个人负责监督,其他成员负责敲边鼓。接下来连续几天,群成员都围绕着这个话题在聊天,然后整个群的气氛都是特别热烈。后来父母的一通电话就像给我浇了一盆凉水。他们在电话那头喊:“你租什么舞台啊,还搞集资,你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最后办不成你怎么收场?在农村做事,人多口杂,干不好落一身埋怨!而且别人给你说凑钱,万一不给你拿怎么办?”后来我也慌了。然后我就开始反思,其实我爸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是基于对村里人的认知,我妈也曾斩钉截铁的对我说过,你只要让村民拿钱,就绝不可能参与。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件事,我说我们自己办晚会,我们自己掏钱,有什么可不理解的吗?

  后来我突然联想到两个词,两个对公职人员的称呼:父母官和人民公仆,仔细琢磨一下,这两个称呼都没有和公众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如果公众称其父母官,好,你得为孩子打点好一切,你得带着我玩儿;如果称其人民公仆,你是公仆嘛,那你更得给我服务,而服务好了是你应该的,服务不好就该受埋怨。这两种思想相互交织,深入小农的内心,让他们完全依附于政府,没有自组织能力和自组织意识。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政府机构做事的积极性。后来我就思考,我想正好以晚会为切入点,将村民自组织意识传达给他们,我不要众筹,我也不要拉赞助,我觉得就应该让村民自己来拿钱,我们自己来办自己的晚会。

  后来我也问了书记,关于我们办晚会和筹资的看法。书记的态度很明确,“办晚会我们是支持的,到时我也会让人协助你,但是集资这件事,我不能让村两委的人参与,希望你理解。”我当然很理解。只要不反对就行了。

  后来集资算是比较顺利,最终是31个人凑了3250元钱,大多是在外打工的80后和90后拿的。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节目的问题了。

  临回家前,弟弟告诉我说:咱爸爸这几天正在琢磨一件事,他想在晚会时让我们一家四口上台跳《小苹果》,但是咱妈不愿意,还得说服她。我一听这话就乐了,原来家里已经这么支持我工作了啊,这下我可以放心回家了。

  在网上张罗的红红火火,真正回到村里去和村民打交道,心里还是有点打怵,我爸和小伙伴们就陪着我拜访村里有能力有意向出节目的人。慢慢的大家都知道我回来了,也知道了办晚会是怎样一回事,节目就越来越多。推动节目过程中,筹备小组成员的压力非常大,他们强调:一定要对节目进行筛选,一定要保证节目质量,不然都对不起租的那一套舞台设备。在他们的压力中我发现,他们有点忘记初心,我们办晚会是为了让大家都参与进来,而不是排练出一场高质量的晚会供哪个领导观看,如果在排练过程中把大家折腾的很累,或者不愉快,那就违背了我们的初心。而且,在农村,如果一个节目顺利演下来了,顶多获得一些掌声,如果出点小差错,反而惹得大家哈哈一笑,这就是农村特色!听到这些,大家也就慢慢释怀了,节目就开始正常推行。

  有一天我们还在吃早饭,村里一位80多岁的老人找到我家,说:“闺女,你看我能不能上个节目,我可以唱歌,你让唱几分钟就唱几分钟。”说着就开始唱了起来,都是一些红色经典歌曲。我当时心里很惶恐,我就想我这么小,就干了这么一点小事,何德何能去承受这样一位80岁老人的恳求呢?其实村里还有一些老人也有上台表演的想法,由于他们年纪大了,让他们一直候场也不好,所以我们节目是晚上七点正式开始,那么七点之前的舞台都是属于他们的,虽然那时候的观众比较少,但是只要让他们上台,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临近演出那一周,很多人都在我家排练,白天是孩子场,晚上是妈妈场,等他们都散场了,就由我负责教老爸老妈和弟弟跳《小苹果》,那段时间我家简直成了一个俱乐部,每天充满欢声笑语。

  我们本来是定在除夕夜演出,大家给我说了几个不能在除夕夜举办的理由,比如那一晚和央视春晚冲突,或者那一晚音响师的费用会高一倍,这些都不能让我心服口服的接受,但是有一个理由我却不能无视。

  我们那里有一个风俗,叫做“请家堂”,大年三十中午要把家里去世老人的亡灵“请”回来,大年初一下午再送走。请回来以后,就要守家堂,就是家里不能没人。所以晚会如果在除夕夜演出的话,会有很多人不能前去观看,部分表演人员也会缺席。为了让大家都能看到节目,所以尊重习俗,提前演出!

  节目终于要演出了!

  两位书记为我们的晚会致辞开场,一位是镇上分管文化宣传的书记,一位是村书记,两位书记对我们的晚会评价都挺高的。

  这位大妈平时在县城居住,跳广场舞很资深,得知自己村办这样一场晚会,特地网购了这件服装来为我们的晚会助阵。

  这其实是两支广场舞队伍,她们的积极性很高,自己掏钱自备了统一服装,但是最终的结果就是她们不过撞衫了。

  这是我们村的新生力量。他们的节目撑起了半边天,第一个节目“三句半”将我们村的乐事趣事灵活现的演了出来,也让我们家的擀面杖和锅盖过了一把舞台瘾,还有独唱、戏曲、喊麦,脑洞大开,玩转舞台。

  我们村举办晚会的消息慢慢传到了别的村子,我爸的朋友打来电话,自己的女儿带领一群小伙伴,也想来表演一番。她们跳的感觉自己萌萌哒,这个四岁的小女孩真是萌翻了全场。

  这也是另外一个村子的,是我请来的外援。我的小学同学,专业学习舞蹈的。那一天晚上,他的父母和一些亲戚都来了,因为平时他都是在湖南的一些剧场演出,这次能在现场看儿子表演了。几分钟的舞蹈跳下来,将我们村的小女生迷得不行不行的。

  到了晚会中场,我们筹备小组的成员集体上台,向全村父老乡亲拜年,我作为代表向大家讲了举办本次晚会的目的,报告了资金的来源和用途,并为大家送上祝福。

  筹备小组的这些人,包括我在内,只有四人是刚毕业的以及在读的大学生,其他的都是80后或70后,工作稳定,在社会上历练多年。让我感动的是,他们依旧保持着这种激情,依旧愿意不计报酬,不计时间为这件事忙活,还有那些愿意拿钱出来支持办晚会的人,都不禁让我思考,乡村建设到底跟谁有关。现在的专家学者,政府官员以及社会组织,很多都在关注乡村的复兴与发展,而且近几年,很多村子修建了小广场,增添了娱乐设备,但是这些外圈人仅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吧,但是谁带着这些村民他们玩呢,怎么玩?谁最了解这个村子的人?我想我从这些筹备小组成员身上找到了答案。

  那一晚,台下的观众得有1000多人,涉及到周围六七个村子,大部分是本村人。没有舒适的座椅,没有暖气,大家就在零下十度的环境里,津津有味的看了一晚上,并回味了整个春节。

  最后一个压轴节目,便是我们一家四口登台跳《小苹果》了,真相是没人愿意最后一个演出。我们四口分工明确,我和弟弟是在前边撑场面的,老妈是在后边打酱油的,老爸是在后边负责搞笑的。整个跳下来,下边的观众叫好声不断,自信满满的我以为是自己跳的好,看了视频我才知道真相,在后边打“醉拳”的老爸才是主角!

  现在请大家感受当时的氛围。

  (观看视频)

  我们一家走下台时,只听到有一个人说:“人家这才是真正的阖家欢乐”!

  整场晚会的视频录制是由最左边的这个男生完成的,他是我的小学同学,那晚发着38度高烧,用一套专业的设备义务给我们录像,看完晚会,他的劲头貌似比我还大,他说,明年我再多弄几套设备,360度无死角录制,而且我也想在自己的村子举办,到时你得给我做策划。

  后来村子里有个学医的大学生说,我想为全村普及健康知识,教授一些基本的急救方法,听了他们的这些想法,我很感动,我感动于我的热情点燃了他们的热情,这正是达到了我举办本次晚会的目的之一,就是给大学生们提供一个思路,你愿不愿意利用自己所长为家乡做一点事,如果你是学法律的,愿不愿意为村子普及一些常见的法律常识;如果你是学外语的,愿不愿意给村里的孩子补一堂课?如果你是学体育的,愿不愿意给村子举办一次趣味运动会?如果我们都愿意了,也许我们的村子就不一样了。

  很多人都曾问我,今年还会不会继续办晚会,但是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大年初一,我在街上溜达,村里一小女孩见到我,怯生生的问:“今年晚会我能不能表演节目啊?”并说:“我周末一写完作业就排练”!看着她期盼的眼神,我只能对她说:“孩子,还有364天就过年了,你可得抓紧了!”

  谢谢大家!

  (实习编辑:李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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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郑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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