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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闭或保留 这是个问题
本报记者 陈善哲
广州、深圳报道
广州市两会已经谢幕，人大代表吕力东的民意博客依旧人来人往，不曾荒芜。
作为公交公司的驾驶员，吕力东每天要花10个小时开着224路公共汽车，在广州穿街过巷。但是，回家后，他还是会打开博客，浏览网友们在上面的各种留言。看到言辞中肯的地方，他会停住，细细斟酌，有需要的时候再回上几句。
今年，日益猛烈的“博客风暴”终于刮进了广东两会会场。22名广东省和下属各地级市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在“奥一网”上开辟了各自的民意博客。他们在博客上发表感言，听取呼声，反映民意。
现在，会议已经结束，而那些博客的命运引人关注。有人选择关闭，有人选择继续。面对正在到来的“博客时代”，民意代表们或拒或迎的姿态，已经成为制度变迁的风向标。
关闭还是继续？
3月23日，2006年广州两会开幕。吕力东接受了奥一网的提议，创建了自己平生第一个博客。陆续接受建议的还有另外21个广东省、深圳市以及惠州市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
“希望大家积极参与我们的网上交流，把您的真知灼见留言在我的博客，我会及时准确地向有关部门反映。”吕力东在其博客开篇中写道。
短暂的会期结束，吕力东们的博客命运走到了十字路口。关闭还是继续？
而网友们则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民意博客的不舍之意。
有网友在一名代表的博客上留言说：“有人希望天天都是3·15，我希望天天都是开两会。请问两会之后，您的博客还会继续开吗？”
有人选择坚持，但更多的人选择了放弃。
虽然，奥一网的组织者在会后曾经力劝代表和委员继续经营他们的博客，但是超过2/3的人明确表示将要关闭，或者干脆不再登录，任其“自然荒废”。4月份后，只有8个人的博客页面仍在保持更新。
深圳人大代表、荔湾区第二人民医院病理科主任杨承华在4月1日最后一次登录他的博客。一些早年下海经商的老人在他的博客上反映，希望能够重新享受社保。但是杨承华对此有自己的看法。他在做了类似于“总结陈词”的回复之后，从此绝迹。
两会期间，杨承华热衷于打理他的博客，对网友的每个问题他都几乎勤勤恳恳地做了回答。这种态度也博得了网友们的好感。“无聊来看博”网友曾称赞他：“杨承华好认真哦，每个网友都回。赞一个。”
两会结束后杨承华重新投入他在医院的工作中。“太忙了，根本没时间打理我的博客。”即使是在两会期间，杨承华都不得不在会议结束之后返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在博客上回复网友的疑问不是一件轻易的事，需要调查和思考。我们不是专职代表，平时没有那么多空闲的精力。”杨承华说。
对此，深圳大学管理学院院长黄卫平评论说，因为我国人大制度没有设置专职的人大代表，代表们要想在本职工作之外，利用业余时间保持与选民的沟通，精力和时间的不足是一个难题。
与其他人的迟疑相比，杨一平决心“把博客进行到底”。这位深圳政协委员现正在享受博客带来的快乐，他要把自己的博客经营成一个“高雅、严肃”的场所。
他最新的一篇博客发表于4月6日，告诉网友他即将参加一场政协的座谈会，他将就“如何进一步强化政协委员民主监督职能”提一些建议，并会在自己的博客上发表，提醒网友留意并且评论。
在两会结束之后，杨一平特地在博客开辟了《民主监督之窗》的栏目，“我想和网友一起，让这个栏目成为对深圳的各种社会现象进行监督的平台。
深圳政协委员谭刚似乎有先见之明，早在3月26日就在其博客上写了一篇《两会后的博客前景》。他认为民意博客应该继续开下去，而且内容要适当扩展。“应该增加文学艺术、读书心得、旅游探秘等方面的内容。”
在奥一网执行总编辑曾平治看来，今年广东出现的民意博客热是前几年“广东人大现象”的延续。他的同事们决心要把民意博客长期化和日常化，说服代表和委员们继续“博客”下去。“尽管很难，但这是一个努力的方向。”
新空间
一位叫“小天”的网友向吕力东问了一些“八卦故事”：“你们吃什么？住什么酒店？整天开会人会闷坏的。”
但是这种温馨的时刻并不多见，网上的气氛总是剑拔弩张。民意博客，是民意代表们网上的冒险之旅。
在“是否应该禁止电动自行车”的问题上，吕力东的立场受到一些网友的质疑。
因为，吕力东在回复一个网友的提问时说，电动自行车安全性差，目前没有任何安全规范标准出台，属于无证照上路，会对广州交通造成压力，而且造成污染，“因此电动车禁行是必要的”。
“林大了什么鸟都有。”网友立即回击说：“江苏、浙江、北京都是经济发达的省份，为什么他们不禁止，而唯独广州禁止？”
接下来网友的指责逐渐升级。有人“教训”吕力东，说他“缺乏应有的法律观念和法律意识”。甚至有网友质问吕力东：“很怀疑你是否具备人民代表的素质。”
深圳人大代表杨建昌在博客上公布了向大会提交的《尽快解决市环卫综合处理厂污染问题的建议》，结果也遭遇质疑和恶意调侃。
网友“韩先生”对这个建议的内容抛出七点质疑，认为“很多内容禁不起事实的推敲”。“作为一个人大代表，应该深入基层，将事实全部了解清楚，才能真正代表群众的呼声，也只有了解到真相，才能发出最震撼的声音。”
更有网友索性取名“论杨代表议案之贻笑大方”调侃道，“议案大王”杨先生是深圳的名片，“深圳名片的议案就这水平？”
杨承华也未曾逃避被网友奚落的命运。一个网友和他探讨有关消费税的问题，但杨承华在博客上坦承，“这个问题太高深”，自己无法回答。“很多问题无法回答。我们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有能力。”
对此，黄卫平分析，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专业背景和专业知识。而网友所反映的问题包罗万象，遍跨交通、医疗、教育、法律等领域，并不是每个代表和委员凭借一己之力都能知晓的。“理论上，应该给民意代表们配备固定的顾问团队，以满足选民的各种需求。而这是我们的制度目前不具备的。”
“被大多数网友支持，被少部分网友攻击”几乎是写博客的代表和委员们的共同命运。按黄卫平的说法，在目前条件下敢于建立博客的民意代表们，“都是有勇气的人”。
网络的开放性给舆论监督带来了新的空间，但也引入了新的风险。曾经有网友在杨承华的博客上留言，投诉某区教育局的收费问题。杨承华就给那个网友打电话，讲述目前的政策，并告诉其解决途径。“不能在博客上谈论这种问题，会得罪具体部门的。”杨承华坦承。
因此，当奥一网的工作人员去劝说代表和委员们时，很多人拒绝开博客，或者开了博客后又退却。
一位广州市的明星代表三度承诺，又三度反悔。“因为网络的语言不理性，风险不可控。”
技术改变生态
杨一平是个有勇气的人。
他在博客的开篇词中与网友们约法三章：我们应当互相尊重、相敬如宾；我们永远不搞人身攻击，永远杜绝谩骂和吵架；永远不搞低级趣味，永远保持理性的态度……
“网友们非常给我面子。”杨一平说，网友在他博客里绝大多数能够保持理性探讨的态度。
他不担心网友会在博客里出言不逊，惹出事端，“因为我会把关”。杨一平是一个有着26年从业经验的资深律师，新中国首例名誉权纠纷就是由其代理。而且他还是深圳广播电台《早新闻时事论坛》的主持嘉宾，经常就时政发表评论。
但是杨一平这样的律师委员是一个特例。在黄卫平看来，民意博客的前景，必须落到现实中解决。
“博一下解决不了问题。”杨建昌语气坚决。他认为只有民众与代表面对面的沟通才是最有效的途径。因此，杨建昌在博客里公布了他人大代表接访室的地址，号召大家有事去办公室和他面谈。
而杨建昌的代表接访室之所以能够正常运作，与来自各方面的支持密不可分，深圳有几家律师事务所免费为杨建昌服务，律师们与杨建昌一同接访来访的民众。
黄卫平介绍说，为人大代表建立代表工作站，配备专业的顾问团队和助手，这是近年来研究人大改革的理论界人士所提倡的，目的是解决人大闭会期间，人大代表和选民沟通不畅的痼疾。然而这需要经费投入和相应的配套改革。
“事实上，民意博客就是人大代表的网络工作站。”黄卫平认为，技术手段的进步，正在拓宽民众政治参与的空间，悄然改变政治生态。
即使是网络工作站，也需要现实层面的制度变革。黄卫平说，如果不在建立专业的顾问团队等方面迈出改革的步伐，而是先把人民代表单独送进“网络工作站”，反而是“暴露”了人大代表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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