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9年4月28日，北京亚都科技集团收到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的传票，告知美国微软公司诉其 侵犯计算机软件著作权。微软在诉状中称：被告营业用50台计算机内装有盗版微软软件。微软因此向亚都索赔150万元人 民币。

　　---- 微软告亚都案一经爆出，各类声音雀起，后续事件不断，诸方势力显形，很有些“大治”之前先“大乱” 的架势。

　　腰杆最硬的被告

　　---- 5月21日，被誉为“不是省油的灯”的亚都总裁何鲁敏还没坐上被告席，先稳坐上了新闻发布席：非正 版软件绝非公司购买和职务使用；此案公开审理可能会严重危害公司声誉，也可能引发其它更大危害，亚都决心不惜代价，与 微软“打”到底；亚都不排除就价格歧视问题对微软进行反诉。

　　---- 此前，微软首次在中国起诉两家中国公司胜诉，北京海四达科技开发公司和民安投资咨询公司忍痛被割掉 54万元和25万多元人民币。更早，被许多媒体讳称为“深圳一家程控交换机生产知名企业”、“北方一家著名计算机公司 ”的华为与北大方正已以巨额赔偿与微软“私了”。亚都，被微软一把摁住后头一个跳将起来的公司，一时间在“反微软霸权 ”的声浪中飘到了浪尖上。

　　---- “反微软”派认为，微软真实面孔之后是强横和贪婪的霸权本质，已有计划、有步骤地向国内大中型公司 用户和中小品牌PC厂商下手。微软利用其“高智商”采取每次一两家、逐个歼灭的战术，以“不太光明”的手段取得证据， 对这些公司发难。盖茨1998年在《财富》上和巴菲特的那段关于“steal”的著名对话被频频引用，来印证微软先纵 容盗版确立垄断地位而后进行收割的“圈套”。“微软是一个正在给中国企业造成重大损失的垄断者，我国没有实力企业，更 没有反垄断法，微软这样的垄断力量带给我们的危险远比它在美国的危险大得多！”

　　---- 据称，“下一个亚都是谁”的危机感已席卷一切可能被微软推上被告席的公司。“起诉亚都，其实只是微 软规模庞大的反盗版计划中很小的一个组成部分。微软正在进行调查、交涉的企业实际数量远不止这些。在中关村，至少还有 5家中小型厂商已经被微软指控。”自此，媒体紧擂战鼓，“人人自危”、“谈微软色变”的说法盛行。

　　---- 6月1日，金长城推出一款4999元的“飓风499”电脑，不预装微软的视窗软件，“把是否安装的 主动权交给了消费者”。报道说“等到499在市场上热销乃至脱销时，微软害怕了，微软在新加坡召开的亚太会议把499 问题列入研讨议题”。TCL随后推出与“飓风499”类似的“精彩600”低价电脑，同样没有预装微软视窗软件。联想 的万全服务器则在销售时“赠送Linux”。类似这些被冠以“挑战微软”或“向微软说不”的消息不断见诸报端，比如中 软与香港文化传信公司欲合作开发“中文数码资讯系统”，希望推出一个中文的资讯平台，“以打破微软的垄断”。网上关于 “Linux是打破微软垄断的良机”的讨论十分热烈。不过很快就有人对“中文资讯平台”和“Linux”的能力发出了 质疑，还有言论称“某些廉价电脑只不过是短视的商业操作，却被披上了反霸权的虎皮。”

　　---- 6月24日，何鲁敏又一次端坐在聚光灯下，身旁多了金山总经理雷军。近期中关村曝光率最高的何鲁敏 再次被镁光灯和摄像镜头紧紧追逐，依旧底气十足：“开始我们比较被动，后来公司研究，要不惜代价打官司。我们正在取证 调查，反诉微软偷漏税、价格歧视和不正当竞争！”亚都“全面采用WPS2000为办公系统”，金山总经理雷军抓住时机 做广告：“请大家试试，这是摆脱中国企业头上大棒的好办法！”

　　---- 此时，“反微软”与“反微软幼稚病”的声音均达到高潮。“中国：反微软之战全面打响”可以说是这个 时期媒体反微软文章的代表性标题。“地主与小偷”、“均贫富”等种种说法不一而足。反“反微软”的声音也不示弱，有人 指出，所谓“反微软霸权”是把盗版与垄断用民族情绪搅在一起，变成了似是而非的“盗亦有道”；其实盗版危害的不是微软 ，而是国内软件企业。“许多人带着被人揭了伤疤的痛要揭竿而起；微软的垄断当然要反，但现在总带着被人揭丑的‘义愤’ 是不好的。”有人更激烈地表示，微软在中国垄断地位这么牢不可破，“是中国人自己捧出来的”，一些人“用Window s骂微软”，恰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捍卫者”只不过是把“兔死狐悲的恐惧”和民族产业的兴亡拴在了一起。 媒体的报道也被指为“太缺乏水平”。

　　微软不变应万变

　　---- 同是6月24日，距亚都、金山新闻发布会召开地——北京海淀区知春路翠宫饭店一箭之遥的微软中国公 司，不动声色地给各媒体发去一份题为《尊重知识产权是发展知识经济的关键》的新闻通稿。通稿罗列了几位相关人士维护知 识产权的谈话节录，有些不痛不痒，不知所指为何。许是缺乏实际内容的缘故，新闻稿在媒体上没有博得什么露脸的机会。

　　---- 这一边紧擂山鼓，那一边悄无声息。这次微软不像“维纳斯”那一次还有话要说，亚都、金山及来自民间 针对微软的出击，好象拳拳打在棉花上。

　　---- 6月23日，微软中国区总经理吴士宏女士“因个人原因”辞职，身陷反对浪潮中的微软又一次给此间人 士提供了谈资，各种猜测使得这次神秘的辞职成为极富戏剧性的一幕。有关微软律师不能到庭而使原定5月27日的庭审推迟 的通行说法是，微软原意可能是与亚都像其它企业那样“私了”，而亚都的“不好惹”令微软始料不及，不知道下一步棋该如 何走。

　　---- 6月中旬，记者与微软联络，意欲就微软诉亚都案进行采访。微软工作人员答应得挺爽快：“微软没有什 么不能说的，反盗版是光明正大的。”采访提纲传真过去后，记者得到回答说原本想安排微软法律部的人士接受采访，但他们 太忙，改为书面答复。7月2日，终于等到一份传真，其中2页是微软散发给各大媒体的新闻通稿，另有2页是《〈IT经理 世界〉记者提问回答》，据说这是微软法律部给出的回答。看起来，微软对每个问题都给出了答案且说法无懈可击，可这份回 答也仅仅可以称作聊胜于无。以下摘录一二：

　　---- 问：自1993年微软进入中国以来，在中国展开了哪些反盗版活动，能否按时间顺序列举？

　　---- 答：……微软中国公司积极与政府部门和企业用户合作，推广使用正版软件，先后与一些省市的政府部门 、行业主管部门以及广大用户签定了采用正版软件协议。微软中国公司积极配合执法机构净化软件市场，与业界伙伴联手开展 正版软件市场教育。另外，微软中国公司还通过创意新颖的宣传手法来正面引导人们树立知识产权意识，推出宣传保护正版的 VCD主题曲，用美好旋律感召心灵；开展了“正品学生大使”征文活动，让“正品”观念在学子中广泛传播。

　　---- 问：微软今后一段时间内反盗版的计划是怎样的？

　　---- 答：诉讼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将继续开展关于保护知识产权、打击盗版的有关宣传、教育和培训工作。 ……当然，我们也将通过有关行政程序和法律手段来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 问：反盗版决策由微软哪个部门做出？由哪个部门执行？

　　---- 答：反盗版行为绝不仅仅是微软某一个部门的事情，而是整个微软，也是整个软件行业、信息产业的头等 大事。……

　　---- 问：面对国内一些对微软反盗版做法表示不满的声音，微软如何看待？

　　---- 答：微软公司欢迎并支持有关媒体对打击盗版问题展开认真严肃的讨论，我们相信这将有助于中国软件行 业的健康发展。

　　---- 可以说，这是目前为止仅有的微软对媒体的正面答复。整个事件已经进入僵持阶段，国内该有的声音都有 了，该猜测的结果也都猜测过了，微软、亚都和关注此事的各方力量都等待着下一步。

　　“假如微软够聪明”

　　---- 被盗版的境遇都是相似的，反盗版的手段则各有各的不同。

　　---- Adobe、Novell、SCO……盗版缠身的，不只微软一家。比如Novell，“墙外开花墙 内香”，还没进中国的时候其“知名度”就伴随着翻版名扬九州了。早就听说，有些国外软件公司采取和用户“谈”的办法提 高正版率，算是反盗版的温和派，和微软极端的强硬做法大异其趣。原因一说是这些公司不如微软家底厚，耗不起庞大的取证 调查费用；一说是其软件大都是行业用户，出于安全性、可靠性等的考虑，翻版改正版的动力自然大得多。“劝说用户”和“ 对簿公堂”，后者若官司顺利则获益立竿见影，而前者的收效是慢慢才能看得见的，两者在客户和公众中的影响就更不一样了 。

　　---- 诉讼是反盗版的最好办法吗？至多只是条捷径吧。我们听到有国外软件公司的人员说：“假如微软够聪明 ，它应该……”我们还听到何鲁敏说，一家国外大计算机厂商告诉他：“任何谋求控制用户的行为都被事实证明是错的！”

　　---- Adobe：我们和微软没有可比性

　　---- Adobe和SCO公司的第一反应都是：“我们和微软不一样。”这个“不一样”指用户群，微软有好 多个人用户，而Adobe和SCO主要是行业用户。

　　---- “我们公司产品被盗版的情况相当严重，不过现在没有很科学的统计。”Adobe中国公司总经理皮卓 丁说，“如果有统计就好了，我们可以去一家一家敲门。”按全国报社、杂志社、广告公司、设计公司的大概数字粗略一算， 皮卓丁说：“如果每家买一套，我的用户量就很惊人，这个数和实际用户数至少差两个数量级，估计是90%以上的盗版率。 ”针对盗版，“我们曾经加过‘狗’，不过加‘狗’会给正版用户带来不便。不论‘狗’加得多好，都对正版用户不公平，后 来很快就取消了。”

　　---- Adobe近期要做几件事：可能会通过正式途径声明Adobe从未与苹果电脑经销商捆绑销售；教育 用户用正版；另外就是和大客户正面交涉，如果愿意购买正版，Adobe将在价格方面做出努力；再有就是服务，利用国外 支持服务中心申请800电话公布给大客户，在国内设立客户服务中心。

　　---- 皮卓丁表示，不排除起诉的可能。“非法预装Adobe软件的情况非常严重，差不多90%的苹果电脑 经销商都有过或正在实施这种行为，我们此前曾请求苹果公司给他们的经销商发过信，但没有明显效果。对这类经销商和已经 交涉过但坚持用盗版的，我们认为有必要诉诸法律。”

　　---- “我们是专业性软件，薄利多销不太可能，一是量不够，而且我们的产品是用户的生产工具，你是用它来 赚钱的，你不能够牺牲别人的利益以降低生产成本。我们在价格上可以做一些让步，但做不到太大。Adobe与微软产品没 有可比性，Adobe软件永远无法在价格上和盗版相比。”

　　---- SCO: 别“这边拔草那边长草”

　　---- SCO北京办事处市场经理陈军告诉记者：“我们的用户主要是行业用户，政府有严格规定，涉及盗版的 当事人是可能被查办的。”这使得SCO感觉“比较乐观”。”对盗版，SCO有“自己的方式”，SCO产品后续支持非常 重要，而且产品多是用在非常关键的地方，因此SCO碰到说不清产品从哪里来的用户就不给予后续支持和服务，这样好些用 户因为责任重大就不敢用盗版。“其实我们的盗版用户也非常多，但我们还是看主流。行业用户也用不着严格追究，他们会在 政府的推动下慢慢转过来，不像个人消费者那样比较难扭转。我们基本上没有采取什么行动。用户在进步，比如原来大行业资 金立项根本没有软件这一项，现在银行等行业已经有专门的软件立项了。我们看到了用户的进步，也要给他们转变的时间。”

　　---- 陈军说，微软保护自己公司的利益，如果事实确凿，就是正当的，而且微软有实力这样做。“但我们觉得 在现在的大环境下，打盗版不如鼓励用户用正版，强迫人家就范不如坐下来谈，否则可能‘这边拔草，那边长草’。作为外国 公司，你需要和国内许多厂商合作，把关系搞僵，对自己没有好处。”

　　---- Novell ：忘记从前

　　---- Novell大中国区今年2月成立了反盗版部，现在正准备增加部门的人手。到Novell采访的时 候，Novell亚太区知识产权保护经理蔡伟明先生正好在北京，和大中国区总裁刘家雍先生一起接受了采访。刘家雍估计 Novell估计“到现在为止，国内仍然大概有差不多百分之七八十还是用不合法的版本”。总的来讲，高端软件盗版率低 一点，越到个人用软件盗版比例就越高，“我们的软件大概是偏中下一点”。

　　---- 对盗版的成因，Novell的理解比较宽容：“成因非常复杂，第一个当然跟法令规章有关，国内也有 知识产权保护法，但可能没有国外那么完善透彻。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经济水平决定人们无法接受国际软件价格，他 付不起，他需要用，盗版又非常容易取得。”

　　---- Novell初期“不是刻意让用户盗版，是因为实力和投资的限制”，盗版用户很多。现在Novel l加大了投入，开始重视版权。Novell的立场与策略与其说是反盗版，不如说是鼓励正版化：“第一我们的价格必须能 够为市场所接受；第二就是保证正版用户得到更多的服务与支持；第三是不会采取一种很激烈的手法，动不动就去告用户，因 为我们知道这种事情有历史成因，我们自己的做法也可能不够完美，所以我们并不会对用户尤其是最终用户采取严厉的做法。 ”

　　---- 刘家雍说：“我们要维持市场秩序，必须要求我们的经销体系不能做对不起我们、对不起用户的事情，因 为我们知道过去有很多的盗版是中间商骗了用户。针对这些知法犯法、牟取暴利的中间商，会采取比较严厉的措施。”而对于 最终用户，Novell基本上“抹去旧帐”，比如对证券业，Novell利用人们关注２０００问题、安全问题的机会提 出一个专门优惠计划，请他们统计出正在使用的软件份数，由Novell用专案优惠价帮助他们升级到最新正版，而不考虑 用户过去使用的是否是不合法的拷贝。“反映非常良好，因为越依赖我们产品的用户，越希望整个体系是安全的，如果全部要 按照正版的方式付费，可能用户一下子付不出这么多钱。我们假设你过去是受了骗，给你提供一个升级服务的机会，同时帮你 去检查现有的问题，用户从此成为光荣的正版用户。这样一个良性循环，我们要继续做下去。而且软件变化太快了，用户如果 没有跟厂商搭上线，就没有办法享受新技术，他也很痛苦，这就需要厂商跟用户之间进行良好的沟通。”这个方法与微软集中 “收割”的策略比，要“辛苦一点，不容易一下子获取很多利润，但对长久经营市场是个好办法。”

　　---- 关于是否采取技术手段保护产权，Novell正在考虑。因为假如用户觉得很麻烦，“就不买你的”， 假如容易获得，“就会盗你的”，这个尺度“很难拿捏”。

　　盗版与反垄断要分开来谈

　　---- “盗版是不对的，可是……”这是个流行的句式。但任谁也说不出盗版站得住脚的理由，即便你有一千个 值得同情的借口。盗版与反垄断，应该分开来谈。雷军说过一句挺明白的话：“盗版是国内软件企业的死敌。”综观媒体各专 家的看法，“反对盗版、按法律办事”差不多是共识。

　　---- 国家信息中心副总工程师夏道臧对记者表达了他个人的意见：从大局讲，要保护知识产权。中国的软件产 业这么脆弱，就是没有很好地进行软件保护，谁都可以拿来随便用。至于微软垄断卖高价，国家可以通过价格法或者制订其它 规则来限制。我特别呼吁中国软件业要加油，中国人要用自有软件，要鼓励别的企业和微软竞争。“中国企业，你愿意把钱交 给微软，还是愿意交给中国软件事业？”

　　---- 中国软件联盟秘书长邹忭听了一些企业的意见，也和有关人士交换了看法。“我非常理解媒体对这个事情 的炒作，也理解微软公司的行为引起人们反感所带来的情绪化倾向。但解决问题还是要靠法律，严格按法律办事。我国制订的 法律，是为保护中国的知识产权，是在符合国际惯例的情况下保护中国软件业。为什么中国软件业发展不尽人意？知识产权保 护不足是非常重要的原因。有人甚至说‘不打盗版，就用Offices；打盗版，就用WPS’，不保护知识产权，中国软 件怎么会有市场？每次我和老总们谈，他们都说，不怕和外国人竞争，而是盗版太可怕！如果盗版减少一半，中国软件企业情 况就不会是这样。”

　　---- 邹忭表示：“前一段媒体宣传有道理，但也有点偏。‘因为贵，所以盗版’说不通，‘贵’和‘盗版’是 两个问题。我国没有反垄断法，霸权也好，垄断也好，对付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发展自己，形成竞争。”

　　---- “笃信经济自由主义”的薛兆丰先生回答记者的提问时说：“如果一个人，既要偷东西，又要立牌坊，那 他就不得不搬出许多言之不成理的东西。有些观点，给我的感觉是在读《中国可以说不》的IT版。作为一个终日为‘自私’ 辩护、以‘自私’为荣的经济学人，我并不一概地反对偷。防范和惩罚程度与犯罪率成反比，人们或许选择偷窃，或许选择守 法，都是出于相同自私的考虑。到底偷东西在不在理，我觉得正直的人应该心中有数。那些为盗版辩解的文章，我始终摸不清 他们主张应该怎么办。到底‘不’什么？是‘不’用微软的产品？还是‘不’许微软告我们？你可以根据你所期盼的结果来设 计游戏规则，当你还处于小偷身份的时候，你当然希望自己来设计刑法。然而即使是小偷，也不愿意生活在一个随时可能被偷 的社会里。”

　　---- 北京市海淀区法院知识产权审判庭的李东涛说，他和一些同行聊过微软告亚都这个案子，“从我们法官的 角度看，这就是很普通的著作权侵权纠纷，并没有特别之处”。特别之处是现在一些舆论把案件本身与中华民族的利益、IT 产业的发展联系到一起了。但判案还是要依法办事。

　　“饭吃得太快，把碗打破了”

　　---- “盗版不对”勿庸置疑，大家不甘心的其实是“圈套”。软件业的特点是初期投入极大，而后续的再制造 成本却微不足道。用户不了解：一个简单的光盘怎么会值那么多钱？于是有些人就考虑用盗版。而某些厂商却采取纵容暗示手 法甚至加剧了用户的这种心态。其真实意图是：反正我的后续成本很低，先大方地让你用，到合适的时候脸一变，你逃不出我 的手掌心。瓮中捉鳖，被捉者会是什么感觉？总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一位软件商评价微软战略“从商业角度来讲，实在是高 明的做法，它非常了解自己产品的成本结构和扩张力量，只要掌握了控制权，游戏就是我来玩了”，只不过和微软一向的做事 风格一样，微软玩得“太狠了一点，太急了一点”。

　　---- 事情到了这一步，怎么应对？有些说法，虽然有点上不了台面，不过眼下除此之外在操作上也没有什么更 好的办法。一位业内人士说，没必要觉得那么可怕，微软会从中国卷走“几十亿上百亿”，其实未必有这么多。“在没有第二 选择的时候，权宜之计就是想办法和微软讲价。知识产权法刚出来的时候，我国政府就尝试过和外国企业谈‘一揽子授权’。 ”

　　---- 薛兆丰也觉得：“微软在中国打官司，要花费很高的诉讼费，包括时间和精力，所以中国企业可以联合起 来，主动和微软谈判，一方面我们自觉使用正版软件，另一方面他们减低软件的价格，这中间一定存在很多两全其美的方案可 供选择。”

　　---- 的确，微软在日本，在中国台湾，在世界的许多地方都用类似的手法“横扫”，最终既确立了不容动摇的 垄断地位，又扛走了大把大把的钞票。交钱者虽不愿意，但大势所逼，按照法律规定不得不如此。在韩国，微软的计划打了点 磕巴，韩国公营机构和学校中韩国产品的顽强抵抗使微软被迫打起了“价格战”，最近又传出“微软低价倾销，激起韩国民愤 ”的消息。显然，中国情况更复杂，这是微软没有料到至少是估计不足的。有人说“中国整个知识产权保护的环境还没有那么 成熟”，导致微软遇到激烈的阻力。也有不少人估计“案件可能需要漫长的诉讼和听证过程”。

　　---- 根据IDC的统计，中国的软件盗版比例大约在93%；但中国业内人士说绝对没有这么多，因为中国用 户的水平决定他们用不了那么多软件。据说，即使在美国，非正版软件的使用率也有29%，新加坡约50%左右，亚洲软件 开发走在前面的国家盗版率也有70%到80%。当然，这其中包括游戏软件、个人用户。因此，Novell的刘家雍先生 说，要从国家关键行业、大型企业开始普及正版，再慢慢普及到一般企业，然后是中小企业、学校、家庭，最后连游戏机都用 真正付费的软件，这一定是得慢慢来的。“当然了，从某个角度来讲，也需要一个比较强的力度去惊醒某些投机取巧或者还在 边缘游走的人，这对整个环境是不可或缺的。但如果这么剧烈的手法变成常态，对整体发展是不健康的。”用一句台湾话讲， “饭吃得太快，把碗打破了。”

　　“自由市场经济”的陈词滥调？

　　---- “知识产权是一套掌握在发达国家手中的话语，存在着许多对发展中国家不公正和不公平的地方”，“知 识产权在任何一个发展中国家的适用性，首先取决于它是否符合经济学的效率原则，即是否有助于与该项知识有关的‘知识经 济’的规模不断扩张，从而使该项知识的生产和使用进入良性循环。”对“规则”的“适用性”置疑之后，许多人提到了政府 ，认为政府应当制订相应的应对策略、规则，或者出台政策扶持国内软件企业参与竞争。最起码，政府可以像韩国那样，规定 公营机构必须使用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

　　---- 针对“有事找政府”的说法，薛兆丰主张“我反对扶持任何东西，硅谷不是政府关心、扶持的结果，它毋 宁是政府不关心、不扶持的结果。我反对政府出面扶持任何的产品，哪怕这个产品目前看起来多么伟大。”

　　---- 不过，也有直指“自由市场经济的陈词滥调”的批驳出现：“发达国家以前是实行自由市场经济的，后来 经济危机爆发了，国家干预成了各国通行的办法。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由于发展不平衡，国家给予适当保护是必然的。”

　　----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表明政府态度的消息。当然，政府是绝不可能直接就此事表态的。唯一能沾一点边的 是近日信息产业部因安全考虑建议政府机关慎用奔腾Ⅲ。

　　---- 6月24日金山与亚都联手的新闻发布会上，何鲁敏和雷军的位置旁边还有一个留给信息产业部官员的座 位，据雷军解释是临时有事无法前来。雷军还转述了这位官员保护知识产权、支持国产软件的几句话。

　　---- 无论如何，摆在中国人面前的难题，微软绝不是最后一道。

　　老虎、狮子、猎人和枪

　　---- “商业就是商业”，同是生意人，许多人承认“微软没什么错，虽然比较贪婪，比较狠”。有位被采访者 对记者说，反倒是国人是不是应该反省，“如果我们不创造一个良好的法律环境和保护知识产权的氛围，那么今天是微软，明 天是A公司，后天是B公司，永远有事情让我来痛恨，我永远也没有办法，我永远有麻烦，我永远站在一个被动的、被打击的 、好象被欺压的位置上”。

　　---- “今天微软为什么可以这样任意妄为，就是因为他吃定你了，你已经依赖我了。国内有一些矛盾的现象， 一方面当微软做这个事情时恨他，另一方面又无条件拥护微软的新产品，跟得比谁都快。拥护到最后发觉养虎为患，老虎回来 咬你的时候才恨得不得了。其实是谁造成的？是我们自己。明明知道长大了就是一只虎，可你却自愿不断地喂他。还有你的环 境，你的现有规则没有建构成一个笼子，你自己又没有强壮到成为打虎人。当他成为虎的时候，你既没有笼子关他，又没有枪 打死他，你恨他吃了你的鸡，吃了你的猪，甚至于吃了你的家人，你怪谁呢？！”

　　---- “所以我们最起码应该从这里面学到一个东西：商业是很现实的，你要有一个平衡的方法；任何事情独大 了之后都会不可控制。比如说老虎用栅栏圈在那边，你也不能不要他，你要想一个方法管住他。这边我养了豹子，那边我再养 一个狮子，必要的时候我有很多牌可以打，而且我有栅栏，栅栏就是规则，我还有笼子，还有枪嘛，我有不同层次的办法可以 去管理这些猛兽。”

　　---- “商业上的法则没有永远的对，也没有永远的错，完全是在现阶段对整体利益的最优化。越了解这个法则 ，你对这种事的反应越没有那么大的情绪，你只会想方设法去应对、防范。”

　　不得不上的“决策树”

　　---- 从微软起诉亚都这个案子可以看到，双方的对峙已经发展到谁也无法罢手的境地，这种对峙的压力正在吸 引各方面的目光。也许此时微软才真正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是多么的复杂，此时才充分认识到中国大陆不同于台湾，不同于 新加坡。国内的厂商也可能是第一次为自己使用盗版而费心。国内的个人软件用户曾经对反盗版没有任何兴趣，甚至对这类事 连听新闻、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这次好象有一点不同了，事情搞得真是有一点震动了，于是有义愤者喊出了“反对微软霸权 ”的情感化的口号，更有众多网民开始表达自己对微软的不满，甚至信誓旦旦要投向Linux，但是事情的发展不会因此而 左右，而只能由游戏里的角色通过抉择来演绎。

　　---- 事情发展的不可预测也许使当事者正处于迷惘的状态中，微软可能不知如何评价事情目前的情况，也无从 预测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未来是好还是坏；亚都可能没了平心静气进行抉择的时间和心情，只能在气头上选择微软的对手做未来 的伙伴，成为民族情感的代言人；与此事件多多少少有着瓜葛的众商家、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可能谁也不愿意淌混水。尤 其是那些可能成为亚都第二的众商家，更是怀着“千万别让我碰上”的心情看着别人表演，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以自己的 意志而改变，那么我们就一定要有个策略来应对。

　　---- 如果你是一个经常使用软件的人，或者是一个使用了微软产品（无论盗版还是正版产品）的公司经理人， 一旦遇见微软反盗版的强劲风头，那么你必然会在主动或无意之间爬上本文开头的那棵“决策树”（见图一）。微软以及所有 与微软产品有直接或间接利益关系的组织都可以在这个树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所以我们从这里展开，罗列一些现象，陈述一些 观点，找到一点思路，帮助人们更好地做出自己的抉择。

　　---- 微软的用户，尤其是那些商业用户，面对微软反盗版行动的第一反应会首先自问：“我的公司里有没有微 软的盗版？”必须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有多少呢？一百万一定是一个十分保守的数字。那么，在这么多自问者中回答“有盗版” 和“没有盗版”的分别占有多大的比重呢？也许这个数字只有微软的高级经理知道个大概，而国内的各界人士，无论商家、媒 介还是学者都不会拿出一个令自己十分体面的数字和说法，其实“反微软霸权学者”的确是应该拿出一些数字，证明一下“微 软之霸”，也表示一下自己的学养和客观性的，可是没有。

　　---- 经理们，如果你对上面问题的回答是：“没问题，我所有的东西大到服务器小到领带夹子没有一个不是名 牌正品货。”好了，你可以从烦人的决策树上解脱了，如果没有对打盗版事件旁观的兴趣你可以停止阅读，干你喜欢的事情去 了。但是，一旦“有了问题”，那么你早晚都要做出第二个自问：“继续用微软还是换别的软件？”写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想 到了“看不见的手”的理论。你也许正被这个手操纵着而不自知，与此同时，微软、金山、 Linux们的确是在向这手施 加力量，希望把你拨来拨去。也许此时会有一些尝试者、微软腻烦者、开放源代码拥戴者……进入与微软隔绝的分支，这无疑 是一种出路，我们留待稍后探讨，因为我们要首先关注最大多数人做出选择的情况，而以我们的判断，无论从人的习惯性还是 从时间、风险成本考虑，或是凭从众、侥幸心理的普遍性来看，我们都有理由相信，一定会有比一半多得多的人留在微软用户 的阵营里，这些人进入决策树的左半部分。

　　---- 坚持用微软产品的人必然会走上这样三条路：一、等着不动，被动听任事情的发展；二、交钱买下正版“ 破财消灾”；三、问个价，如果可能便宜一点就买正版。这三种情况分析起来都很有意思。首先，绝大部分人可能有意无意间 选择的都是第一条路，法不责众也好、侥幸逃脱也罢，反正绝大多数人采用这种战术是一个现实，做这种选择者的庞大数量使 决策树的变数十分难测，也就使微软相当难堪，政府提倡使用正版但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企业一个个拎出来交给微软，而微软现 在的办法是找人像“侦探”一样钻到这个群体里进行捉拿。微软的确已经从这个群体里“捉拿”了几个企业以儆效尤，但是事 情没有解决，问题才刚刚开始。对于捉拿事件，微软的初衷当然是把这个群体挤压到最小的程度，让他们转而走上第二或第三 条道路，成为自己的正版用户，但是在国内有许多人愿意用“割麦子”的说法看待微软的初衷，他们认为微软产品的大量盗版 本来就是盖茨撒下的麦种，到了收割的季节他会把镰刀磨得雪亮。

　　---- 人毕竟不是麦杆，谁愿意在别人的刀口上挨宰割呢？所以当微软一旦举起镰刀时就发现，自己面对的虽然 是果实饱满的麦子，可惜它们是长在沼泽中，拔起一棵带着泥，其他的还会沉入水中，或者摇身一变成了稻子、高粱去让别人 收割，有时候“麦子”还会说话，围着微软喊打，让微软不得安静。就算退一步来假设微软能够捉到足够多的企业，他们也都 不会乖乖地掏钱完事，也许有一些顾了面子私下解决，但顾面子愿花钱换平安的在中国还真是少数，更多的会不服气地和你较 劲，亚都的何鲁敏就是这样的第一人。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微软的痛苦就来了，一层层的说情、调解，一轮轮的庭审和延期， 时间在流逝、声誉在流逝、客户在流逝，当一笔罚款到手的时候，竞争对手，比如金山，可能已经签下了十几笔单子，况且有 的案子可能以撤诉为终结。虽然法律不会纵容那些违法的人，但法律也不能改变人的侥幸心理、人的自由选择、人的厌烦和敌 对情绪。也许微软根本不能用西方的镰刀解决东方“麦田”里的问题，也许这不是盖茨要考虑的问题，记得盖茨说过：“如果 你手里只有锤子，那么你应该努力让你的问题都变成钉子。”这可苦了微软中国公司的领导们，因为他们在这块土壤上本身是 不是锤子还难说，而且这里的钉子也是可以跑、可以跳甚至咬人的。微软中国的领导是否有勇气、有机会、有意愿向盖茨说上 一句：“这样不行，在中国还是要考虑……”呢？

　　---- 再来看第二条路，交钱买正版。有了这个心思立刻掏钱就买的人值得我们学习和宣传，但在同伴眼里可能 有点“那个”。听说微软的软件价格比在美国还贵，那么做这一选择的人会有什么心情？看着“不行动者”悠闲地过得挺好， 他们很可能是掏得起钱也自认买不起，于是上进者会加入讨价还价的行列，不求进取者回到“不行动”的等待里。

　　---- 与微软打交道的第三条路：“讨价还价，协商解决。”对多方来讲是一个正途，有许多人也在做这样的考 虑但还都没有具体行动，这是一条我们应该大力提倡的路子。这是一个平整土地、改良环境的办法，是让“沼泽”变成黄土地 的一种途径。这样微软会成功、用户得保障、政府取得规范知识产权管理的主动、其他的软件商可以分享一个良好的市场环境 。当然在这条路上要有许多角色的介入，比如，政府主管部门可以通过政策等行政手段促成微软与企业对话的全面展开，行业 主管部门也可以作为本行业的代表与微软谈“行业解决的一揽子方案”。再比如以“软件联盟”为代表的协会组织，可以召集 大量的会员单位与微软谈一个双方可以认可的价格，用于企业内部使用，这样无论从商业的效率还是信誉的保障都会得到提高 。还可以考虑企业联盟，大企业单独谈判等方法。

　　---- 像第三种选择这样有来有往的对话最反映市场选择的力量，也是从根本上减少“不行动者”又避免双方陷 入泥潭的好方法。“反对微软霸权”喊一喊可以，但这对我们众多的微软用户有什么帮助呢？如果因为不喜欢微软就全部转向 “金山”或者“女娲”，未免有点一厢情愿。其实微软即便不好，也未见得坏到哪里，毕竟人家没有偷你的东西，而且它最懂 得民心与市场的关系，懂得价格是市场规模、投入产出的体现，“坐下来谈”应该是一个必然。

　　---- 当然，能让微软“坐下来谈”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因为市场上的“独大”本来是可以不考虑别人的发 言权的，但是现实中“独大”不是唯一的存在，在我们的视线里不是还有金山、Linux、OS/2、Lotus……存在 么？只要有不同的选择，价格与销售的互动就会发生一定的作用，不是么，亚都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金山；金长城、TCL、清 华同方开始在自己的低价电脑里不预装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而把选择的主动权交给用户自己，联想的万全服务器开始赠送中 文Linux系统，如果说这些是市场互动的结果或者对微软举动的反弹都未尝不可。

　　---- 有人说，金山是微软和亚都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其实其他的软件厂家何尝不是赢家呢？尤其是已经让微软 十分关注的Linux操作系统。Linux对于微软甚至整个软件产业的冲击绝对不是市场份额的问题，也不是力量强弱的 问题，而是改变软件产业竞争规则的问题。Linux的力量来自于开放源代码，源代码的开放是对所有软件人员创造能力的 挑战和解放，同时也使所有公司不管是美国的还是中国的可以在一个相对平等的环境里竞争。而且在网络化的时代、服务器／ 浏览器为主的时代，到底是一家通吃还是多强并存都不一定，如果是多强并存，那么开放的Linux一定是最终的赢家。正 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倪光南院士大力提倡开发基于Linux的有我们自主知识产权的操作系统。目前Linux软件的教育 和开发一片火热，记者了解到，北京有了一个Linux发烧友俱乐部，在推动Linux的教育和市场化。互联网上关于L inux的讨论也人气很旺，比如网易就Linux开辟论坛，他们的问题是：“有人认为Linux即将威胁微软的地位， 有人则认为Linux还是属于少数人的操作系统，你认为呢？Linux未来的发展究竟是乐观还是悲观？”在短短的几天 里有833人认真地回答了问题，而他们当中的大部分表示了对Linux未来的向往和支持，当然就Linux的市场化还 面临丰富应用软件种类，建立完善的服务体系，开发友好中文界面等问题，但技术总不是问题的瓶颈。市场就是这样，它的真 谛就是选择，没有一个人可以在抉择的大海里永远独大，如果微软不愿意接受国内企业降低价格的还价，只能是为Linux 加了一把火。

　　---- 不管是对金山还是对Linux，层出不穷的新闻事件可能正在让越来越多的自问者在做出“自己有盗版 ”的回答后，开始考虑换一个新的系统。当然选择后的再选择也往往不可避免。新的系统“适用不适用？”又会成为新的考验 ，也许又会回头，也许会坚持自己的决定。 在这里，我们为你粗粗勾勒的决策树应该是个考虑问题的“引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