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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郭娟 北京报道 ——“桃花扇何奇乎？妓女之扇也，荡子之题也，游客之画也，皆事之鄙焉者也。”
1699是清朝人孔尚任写成《桃花扇》的那一年，导演田沁鑫把它加在了这次《1699·桃花扇》的名字里，算是对先人的致敬。这出戏取了孔尚任原剧作44出里的6出，既有秦淮河边的乱世爱情，又有金戈铁马的沙场厮斗，不偏不倚，文武并重。田沁鑫说他们恢复的是
最古老、最传统的“昆曲”，演绎的是最原始的“桃花扇”版本。
孔尚任在《桃花扇·小引》里就说：“场上歌舞，局外指点”，这位“薄命人”经历了国家灭亡，乱世纷扰，借“桃花扇”的爱情传奇为线索写社会动荡，于是“南朝兴亡，遂系于桃花扇底”。原剧一共44出戏，可以连演9天，田沁鑫说她当时看到原本时觉得很震撼，中国的戏曲早在300多年前就已经具备了这样的规模。
作为四大传奇之一，“桃花扇”的故事有相当广泛的“群众基础”，不过即使知道这个故事的人，也未必清楚当时孔尚任给李侯两人安排了怎样的结局。传统戏的习惯是李香君侯方域双双归隐于山野；欧阳予倩30年代的话剧本中让李香君痛斥蓄了辫子、失了气节的侯方域；甚至有人不知道在哪儿看过的版本更痛快，香君血溅桃花扇，就那么生生给撞死了。其实在孔尚任本初的意愿里，李侯好不容易乱世相遇，就被道士大喝一声，“呵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在那里，家在那里，君在那里，父在那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他不断吗？”于是两人幡然醒悟，双双遁入空门。这也正是《1699·桃花扇》里看到的结果。田沁鑫说，遁入空门这样的结尾真不是现代人能理解的，不过侯方域最后一路颠沛流离，在这样的乱世里，也许出家还算是惟一像样的出路。这就是古代人的逻辑，更何况是戏，就像“讲义气”的老鸨李丽贞代香君嫁进田家，被田府的夫人痛打了一顿，转手赏给了一个老兵，整日划船湖上，居然也能过得十分快活。还有田沁鑫最中意的杨文骢，“他就是一大‘顽主’，像我”，先是代阮大铖赠侯方域礼金嫁妆，被驳了面子无趣而归；但阮大铖要害侯方域，他听后又第一个跑去报信；这等人物最后还战死在了疆场。
田沁鑫说舞台的空间设计是她作为一个话剧导演对昆曲这种古老艺术形式做出的最大的改动和贡献。戏中有戏，景中有景，可以移动的小舞台既取了江南水榭的意境，又是古代戏楼的变形，在一个舞台隔出了几重时空。回廊的设计则恢复了史书里记载的昆曲表演的最初形式，演员闲坐在舞台两侧的回廊里，既是戏中之人，又是置身事外的看客，这也是中国戏曲里非常有意思的一点。舞台背景更可谓“奢侈”，是从故宫博物院“请”来的《清明上河图》里的《南朝繁会图》一段真品，画中就有这秦淮河两岸的景致。透过正对观众席的纱帐，后面的乐队隐约可见，乐器也颇费周折地找了一把昆曲提琴来调低音，田沁鑫说现在演的昆曲折子戏一般都是拿西洋的小提琴来定这个音，但他们希望一切都按传统的方法来办。演员的戏服全部是手绣，动用了苏州一个村子的绣娘。
说到为什么选了这出《桃花扇》来排，田沁鑫有点皱眉，显然是被问了太多遍——去年有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之前还有一版林兆华的《长生殿》，况且既然是和地处南京的江苏省昆剧院合作，最合适演的也是《桃花扇》——秦淮河两岸，莺歌燕舞，风月无边，河水里流淌的尽是六朝脂粉。“青春版”的《桃花扇》里，演员全部是“80后”的娇嫩孩子，女主角单雯只有16岁。田沁鑫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些孩子，年轻，漂亮，有灵气。江苏省昆剧院位于南京朝天宫，江宁学府的旧址内，田沁鑫说她去昆剧院的时候，在剧团所在的古建筑里看见这些孩子咿咿呀呀地吊嗓子，当下就觉得非常有诗意。不过唱戏的人是越老才越“明白”，小小年纪哪里体会得了戏中人的情怀，所以对这些年轻演员也是不惜工本地栽培，请来老师讲历史，讲戏文，昆剧院的老前辈则是手把手地教唱腔，教身段，3月17日保利剧院首演时，这些年轻演员眉眼间已经是有模有样。不过年轻孩子扮相再怎么俊美，功夫底子也还是没法同“传承版”里的老前辈们相比，3月19日演出最后一天，前两日忙活在后台的几位老师也登台献艺，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
昆曲原名“昆山腔”，始于明代，清代以来被称作“昆曲”。清代徽班进京，京剧繁盛，昆曲的气数渐弱，这种精细的艺术到现在对很多普通人来说已经仅剩了一个名头。现在有南昆和北昆两大流派，相比之下，南曲的唱腔又比北曲更加婉转清扬，柔和细腻。《1699·桃花扇》里武戏比重不小，这也不同于昆曲里只有才子佳人的印象，田沁鑫说这也是还原了300多年前的昆曲的旧模样——昆曲早期行当齐全，武戏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后来它变成“文人雅士”的消遣，才渐渐都演变成了才子佳人的“言情戏”。《1699·桃花扇》中史可法“沉江”一段，壮怀激烈。
恢复古老的传统和礼仪是这次田沁鑫做这个戏坚持的一点，谢幕时的礼数一丝不差地恢复老戏班里的规矩。田沁鑫说，礼数都没了，其实还有什么好说的，平时让这些孩子们给先生鞠躬，就鞠不出来，抹不开，那就在舞台上来一场“谢师礼”，这低头拱手之间藏着的都是中国人情感方式里的尊敬和诚挚。
不过再怎么讲恢复原貌，让现在的观众耐下性子来看上几天的戏不现实，所以《1699·桃花扇》删剪整合，压缩在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讲完了这个故事。田沁鑫说她对观众并没有太多期待，有兴趣感受一下这种古老艺术的那就进来看看。至于一个《1699·桃花扇》能给昆曲这种艺术形式带来什么，田沁鑫说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本质的影响，他们只能尽量做到不伤害这种古老的艺术形式，把它完好地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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