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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色佳
“这顿饭我请吧，不能老是你请。”我说。
“不要不要，这辈子只要和你吃饭，都是我请。”他说。
我若把这对白转述给我的朋友，尤其是女朋友们，似乎都蛮感人的。但是啊但是，正是跟这位美国名校MBA读回来的，任职某国大公司驻中国首代，公司提供福利包括高额餐费津贴的钻贵吃饭，总也吃不痛快——一种无形的压力使我不能放开了点菜。那感觉非常微妙，似乎是寒苦出身与长年节俭生活导致的对金钱的本能敏感与紧张，与如今钱多钱少，负不负担得起完全无关了！就算在茶餐厅，他都能让我觉得有了例汤就不用再叫饮料了！
另一趟是在东方君悦酒店，和朋友与一位台湾传媒集团出版人喝下午茶谈事，也是上下三层的精致架子，但出品比半岛差得远。快结束的时候，这位出版人亲手把没吃完的点心分到我们的盘子上，说，“蛮贵的，不要浪费。”我当时就决定了不要跟她工作，苦干出头的老板对自己都舍不得好一点，怎么会善待下属？
上述两种状况，就会让人恨不能是AA制，自己吃自己，至少吃得痛快一点。或是胡乱攒起的大饭局，认识不认识的人热热闹闹吃一顿，就像春节前某次在欣叶台菜聚起十多二十号人，纯粹为了：一、多试几样菜；二、扯淡寻开心。结账时一人扔出一百大元，干净爽利毫无负担。这种时候最见AA制的好处。
当然，AA制这一文明化的制度无可避免地扼杀了另一种乐趣——慷慨施惠与被惠的双重乐趣。和同是做杂志的男性朋友去TASTY&TASTE喝咖啡，遇到一位业内前辈，过来聊了几句便走了。结账时服务员说：“你们的账那位先生一并结了。”朋友说：“我们也要努力啊，有一天可以照顾后辈。”
这位前辈也是在圈内公认的有绅士风度，会替每位女士，包括自己的女下属拉椅子、开车门的，一位外表强悍的女出版人说了：“他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女人！”言外之意，很多时候，很多男人，都没当她是女人！
唉，其实我们都一样。前几日去BOOK WORM的一个活动，顺便吃了那儿分量十足但不便宜的意大利饭，座中有一位初次见面的德国工程师老先生。发现他偷偷去结了账，我们三个女人都着急了，赶快各自拿出钱塞给他。在这个社会，女人已经被驯化到不会接受分外的好意了，除非是我们的情人或追求者，凭什么要人家替我们付账呢？但内心不是不感念的，像那位业内前辈，或德国老先生。一餐饭一杯咖啡所费几何？但那种乐趣，是从不肯替不相干的女人付账的男人永远不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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