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瑞典人的厨房哲学

　　一个瑞典人的厨房哲学

　　异国情侣调制的中国味

　　文·李学昌

　　西餐伺候中国味

　　大龙七岁时第一次吃中餐，在瑞典北方一家中国餐厅。爸爸对他说：“现在到了中国人的地盘，吃饭要用筷子。”

　　当地的中餐馆都备有刀叉，但大龙的父亲很懂门道，坚持吃中餐就要用筷子。那两根摆在青瓷旁边的筷子，几十年后还像画面一样印在大龙的脑海里。尽管第一次用筷子吃饭实在很累，但糖醋里脊的味道还是极富异国情调，让“小龙”眼界大开。

　　长大后，大龙成了东北女婿。每天早上，他都把早餐端到床头，扇着香气，让太太的鼻子先醒，诱惑贪睡的她顺着味道，跟到餐桌旁，再睁开眼睛：“他煎的蛋黄像初升的太阳。”

　　受到诱惑的还有不少朋友。在北京，大龙很喜欢“酒肉朋友”，常常请商界朋友到家里吃饭，夫妇俩在厨房里忙着，开着大声的音乐，边做边扭，据说这是他俩最好的放松方式：“如果一天在外边不是很顺心，就可以切烂一棵大葱出出气。”

　　每当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之际，人种各异的梁山好汉们心心相印。尽管准备一顿饭要花大半天，但大龙从小就喜欢听别人赞扬他的厨艺，为其中的一句漂亮话，可以忙上一个星期。

　　如果只是单吃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家里的温情是金不换，到哪家豪华餐厅去找这样的超值服务？总经理和主持人联袂为食客们下厨，还扭着秧歌，这朋友算是做到家了。

　　还有更逗的，他们特制了一个文件夹，每次请人吃饭，都记上日期，食客是谁，吃的什么菜，有什么评论，历历在目，下次请同一个朋友，就换一种菜谱。如此请客，也许好客的孟尝君也自叹不如了。

　　真不愧是开公关公司的。但大龙夫妇道行渐深，已经不满足面对面了，他们竟还出了一本厨艺书，书名就叫《西餐伺候中国味》。书中自豪地开列了适合厨房族们操作的经典西餐约40道，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大家试过之后，会说：“西餐我爱吃。”真是如孟夫子所言，独乐不如群乐了。

　　这是家族传统，大龙的伯伯每次下馆子，总是把头伸进厨房请教厨师，最终问出了几十本菜谱。大龙如果觉得口味确实不错，回家就照单炮制。每次出游仿佛盗窃，归来的旅行箱里塞满了菜谱、调料和酒。

　　情调为工作配料

　　如果说大龙在家请客有搞公关的嫌疑，那么同样，在大龙的公司上班就有休闲的嫌疑。

　　公司会议室装饰得如同客厅一般。公司每天下午四点都有茶歇时间，阿姨早早把水果切好放在盘子里，供大家享用。如果某天是某员工生日，水果就变成蛋糕，在场的员工们就和他一起吹蜡烛，许愿，唱生日歌。

　　后来，每天早上九点之前，又备有精美的早餐伺候员工，酸奶、小点心、早餐派、鸡蛋、牛奶，每天花样不同。许多员工都在公司吃早餐，习以为常。

　　一位员工说：“大龙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知道如何激励员工。”的确，伺候好员工的胃，就伺候好员工的脑子。这是厨房哲学的延伸。

　　在和中国员工互相适应过程中，好学的大龙身上发生了不少的变化。比如说话的方式，不少老员工感受到，从前大龙说话很直率，而现在他学会了考虑如何说才让人接受，达到最好的效果。把握好火候，也算是厨艺的启发吧。“每天都有猎头找他们，我怎样才能超过那些猎头？”大龙说。

　　有的公司仿佛迷宫，但在大龙的公关公司里，却没有单个空间，没有隔断，没有挡板，大家围着一个大桌子办公，桌上没有任何私人物品。站在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在任何一个角落的人。他希望员工之间没有秘密，相互比较亲密。但是，这个制度一开始却遭到员工的激烈反对：“如果这样，我就辞职。”大龙提出折衷方案，试三个月，如果大家不适应，就算了。结果大家都觉得很好，打招呼很方便，很独特，没有一个人因此而辞职。三个月其实是大龙和员工之间相互适应的期限。退一步，海阔天空，中国式的大龙游刃有余：“我们没有设备，没有车间，我们的生产力就是人。”

　　研究透了中国人的沟通天赋，在和媒体与客户沟通过程中，大龙提炼出12点原则，还去申请了专利。大龙主张沟通不是建立在表面的私人关系上，而是建立在客户的迫切需要上。

　　到中国学会孝顺

　　学中文大龙不仅学听、说、读，还学写，候机、等车就是他学习的时间，卫生间里别满了卡片。他会完整背诵柳宗元的《小石潭记》，甚至出过一本教外国人学中文的书。许多人给他打电话，听不出他是外国人，音质都变得很中国：“我要做中国的知识分子。”

　　今天，在北京商界打拼了15年，当商界朋友夸他中文说得好的时候，他才会想起自己是个外国人。大龙对太太说：“如果真的有前世，那我的前世一定是中国人。”

　　大龙原来在瑞典时看电视，感觉中国人像蓝色的蚂蚁，都是穿中山装。小时候他到博物馆，看到中国的汉字，很惊奇，竟然有这样的文字。读到孟子的书，讲到君子远庖厨，因为杀动物而食比较残忍，大龙总被这样的深邃思想打动。

　　中国人特别好客，对人热情。吃完饭，大家争着付钱，到朋友家做客，把他送出门，甚至开车送他回家。这些细节都让大龙痴迷。

　　结婚后，大龙发现太太对父母特别孝顺，自己只挣1000块钱，就拿500块寄给姥姥，她总是考虑别人。

　　大龙深受影响。母亲爱喝威士忌，每次回家大龙总是到免税商店去买。父亲到中国来，干脆放假陪他上

长城、泡温泉、吃烤鸭。他的父亲说：“大龙到中国学会了孝顺。”他的太太琳琳说：“我们之间没有文化差异，我和他的差异还不如我和南方人的差异呢。”

　　如果还在瑞典，大龙会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大龙从小就很独立，自己“打公共汽车”上学，每周回家做一次饭。现在大龙就是工作狂，永远在动，回家就钻进厨房，每天练书法一小时。

　　大龙说：“我可能永远都是瑞典人。”大龙说他的英文可以达到美国知识分子的高度，但是，他最擅长的还是瑞典文，用瑞典文可以很

幽默，很微妙，可以完全驾驭。

　　(大龙系易为公关公司创始人、总经理，瑞典商会副主席，在京生活15年，属龙。其夫人系电视台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