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0年，黄永玉创作设计了中国第一枚生肖邮票“庚申猴”。25年间，这枚面值仅8分钱的邮票价值上涨2万倍，最高时达到1600元。2005年，82岁高龄的他再度出山，应国家邮政局之邀创作了一套以12生肖大团圆为题材的邮品，被邮市评论家认为是近年“国内低迷邮市的兴奋剂”
本报记者吴丹
11月初，当名为《生肖瑰宝》的邮票上市时，创作者黄永玉却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而是搬去了他在湖南凤凰的私家住宅“夺翠楼”，婉拒一切媒体采访。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院副院长、此次邮票的设计者马刚教授有些遗憾地说，“我们本来想邀请黄老出席邮票发行的首发式，或是录下两三句祝贺的话，但他都没答应。”
马刚教授说，目前的黄永玉已将大部分精力和时间投入自己的自传体小说《无愁河上的浪荡汉子》中，绘画越来越少，别人想求得一张画更是不易。但这一次欣然应允作画，就是源于他长久以来的心愿。
“在黄老心中，一直有一个把12生肖图案全部画出来的夙愿。他是典型的性情中人，自己想画，花多少时间都不在乎。”在马刚的描述中，这个笑起来满脸天真的老人，正叼着自己上千只烟斗中的一只，坐在“夺翠楼”二楼的窗台前，静心写字画画。窗外之事，充耳不闻。“湘西刁民”，性情中人
黄永玉，一个有些神秘而有趣的老头。
他自称“湘西刁民”。少小时，他是出了名的“黄逃学”，五次留级，一逃学就半个月不回家，中学时各科成绩总和100分。辍学后，做过陶瓷厂工人、小学教员、剧团美术队员。他说，“我是一个自由人，我的知识、我的经验都是捡来的。”
他把故乡凤凰称为“一个强悍横蛮、不大讲道理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出了他和表叔沈从文两位代表人物。“我是充满反抗，他是逆来顺受，但钱钟书曾对我说，从文这个人，不要认为他总是温文典雅，骨子里却很硬。不想干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行！”凤凰，因这两个典型性格的人而闻名。
“文革”期间，他的作品被列为“黑画展”第一名，经受十多年的打击。“他们用皮带抽我，一边抽，我心里一边数，224下……”背上的血粘在衣服上揭不下来,旁边的老画家彦涵看得浑身打战，但他还是一动不动，毫不求饶。
1977年至1991年，步出“文革”炼狱的他进入创作的黄金期：他创作设计的“庚申猴”邮票成为中国邮市炙手可热的珍藏；他在澳大利亚、德国、意大利和中国内地、香港多次开办画展，其美术成就曾获意大利共和国骑士勋章。2004年4月,《黄永玉先生八十艺展》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引起轰动。
到了晚年，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时间不够，“我的时间都耽误了！我怎么一下子就80岁了？我要是50岁多好啊！”于是，每天工作8个小时成了黄永玉固定不变的作息，避开一切社交也成了他省时间省精力的选择。
各界名流找他要画，他看得很清，“要完了之后就是两种方式，一种他死了，子孙就拿来卖。另一种方式是他搞捐助，拿我们的画来做他的人情，给他贴金。”所以，他总拒这些人于千里之外。
但在凤凰城，他的字画却无处不在，饭店、咖啡厅、书店……每一幅落款上都写着：乡人黄永玉。“我也不是说绝对不送画给人家，困难的朋友，困难的人，过年过节，帮帮忙的事是常有的。”拒绝与给予，在黄永玉心里有清晰的分界。像将军一样驯养38条狗
82岁的黄永玉，过着四处为家的“波西米亚”生活。
他的住所可谓“狡兔三窟”——北京的“万荷堂”、湖南凤凰的“玉氏山房”、意大利著名画家达·芬奇故居隔壁的“无数山楼”以及香港的小居——每一处豪宅，都由他亲自设计。
在北京，他总是喜滋滋地拉着熟识的人，参观他占地10亩的“万荷堂”，而后优哉游哉地告诉别人，“我现在过的是完全自由式的生活。”这幢位于北京郊区的著名大宅子，马刚教授曾多次登门拜访，“黄老每个住处都养着狗，单是北京就养了38条各国的纯种犬，每一条都大得吓人。”
每天清晨7点，雾霭中的“万荷堂”一片宁静，黄老像将军一样，举着鞭子开始训他的狗们。马刚教授说，在黄老画的12生肖图中，他最喜欢的也是狗，“他觉得狗跟人是最不一样的，狗不会嫌家贫，没有那么多利害关系，没那么复杂。”
黄永玉喜欢“大”，“万荷堂”楼宇高大、回廊敞亮，书房容纳100人都绰绰有余。黄永玉酷爱荷花，为搜集齐荷花品种，他不计成本地从颐和园、圆明园、洞庭湖、大明湖，甚至荔湾找来荷花，造就“十万狂花入梦寐”的美景。
“万荷堂”的格局是黄老在宣纸上画了大致结构，就连屋内的桌椅、壁炉、吊灯也亲自设计，件件堪称艺术杰作。院落里处处显出黄老的幽默与个性。画室门贴着“我在集中精神画画，进门的人请先打招呼，以免吓我一跳。”而在黄老习武所用的沙袋上，有几行小字：随便闯入者，偷盗者，折花果者，撞骗需索者，乱翻东西者，揍！
这样的环境下，黄老每日静心创作，随心所欲。他说自己是蚂蚁，“几十年来的生活方式就是一天到晚画画、写字，和农民种地、工人做工没两样。”
马刚教授说，哪怕有客人在，黄永玉也会见缝插针去画几笔。而每天上午，则是他固定的创作小说的时间。绘画之外，他涉足诗歌、散文、杂文、小说，他出版的《比我老的老头》重印三次还在热销中，手头的自传体长篇小说又开始浩大地动工了。他承认，现在的他是文学第一、雕塑第二、木刻第三、绘画第四。
“以后我就不画画了，只专心写东西。我时间不多了，说不定哪天突然趴在桌子上或倒在地上就死了，文章没写完有点可惜。”黄永玉曾这样说。《生肖瑰宝》，黄永玉的邮票绝响
今天，“黄永玉”三个字就是价值的代表。凡是与他沾边的水墨、雕塑、木刻、版画，无不带有特殊引力。
1986年他的画作拍卖价还在5万元以下，3年后就达到了13万元；1990年他的一幅《春图》卖到16.5万元；1992年他的《好鹤图》拍到19万元；2001年他的一件作品在嘉德拍卖会上拍到了77万元。
关于黄永玉画的价格，有人说是由他心情好坏而定，心情好就低，反之画价就高。他自己说，“我想定多少就是多少，我不管市场不市场，没人买我就放着。”有人说他的画价是6万元一平方尺，所以在北京几十年，没有谁敢贸然开口向他索画。就连老友金庸向他定购一幅《春江花月夜》，开价也是100万元。
这个被狂捧的鬼才，只凭心情创作。“有时出价再高，黄永玉不高兴画也不会应允；有时朋友乡亲相求，分文不取他也会欣然作画。”马刚教授说，“对于一个82岁高龄，获得荣誉无数、在艺术和商业两个领域取得极大成功的大师来说，黄老已经是无欲无求，他只想为世人留下值得记忆的东西，这也是他答应画12生肖的原因。”
马刚教授认为，黄永玉总以游戏心态来作画。在12生肖第一次大团圆的封山邮品《生肖瑰宝》中，这种性情显露无遗。
“黄老的画风幽默、质朴，不矫情。他这次创作12生肖中的鼠，把贪吃的鼠画得圆滚滚的，一看就是吃撑到爬不起来的憨态，这就是他的幽默之处。他没有对12种动物进行一般意义上的临摹，而是用一种略显夸张的艺术化手法把12生肖性格化、文学化。这些画也许很难用栩栩如生来形容，但却有一种难得的灵气。”
黄永玉因“庚申猴”而被称为“生肖邮票鼻祖”。在“庚申猴”之后，国家邮政局每年都发行生肖邮票，但都难以望其项背，“庚申猴”最辉煌时，全张80枚猴票从6.4元的面值升至最高价20多万元，邮市还有“一枚猴票一台车，一版猴票一套房”的说法。
此次黄永玉的封山邮品能否延续25年前的辉煌？其底稿的价值又是多少？
北京邮票公司的总经理王又文认为，《生肖瑰宝》将有不可估量的升值空间。相比1980年的“庚申猴”，黄永玉新作将在中国乃至世界的艺术界、邮票界写下更多全新的第一，“这是我国第一次由同一位艺术家创作全部12生肖的邮票图案，对于黄永玉本人来说，这甚至比他第一次创作猴票更有意义。第一次是一枚，这次是一套。”售价8800元的全套《生肖瑰宝》邮品,囊括了纯金版1980年猴票、12生肖纪念币和12生肖小全张、小版张、小本票。这种组合在中国邮票史上也是首次。
黄永玉的12张底稿在上海展出时，当天就有商家提出要高价收购。据收藏家预估，12张画的价值至少在2000万至3000万元之间。但目前，这批底稿的版权还属于投资方北京三信公司，拍卖或是捐赠给中国邮票博物馆，尚无定论。
对黄永玉来说，画完12生肖，一切便与他无关了。初冬清晨的窗台前，尘世的喧嚣早已被过滤，老人仍叼着烟斗，继续他未完工的画和小说，继续自己“完全自由式”的生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