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王平

　　“又受刺激了吧？”人力资源部刘经理又在用他特有的语气训导年轻的属下，“看看你们设计的告示牌《人才招聘大会》？人才？什么是人才？人才还用我们去招聘？”

　　刘经理从椅子上站起来，把一本厚厚的《企业人才战略》不屑地摔在案头，“读了几年大学，弄了个什么学士硕士，就是人才了？鬼才相信呢！”

　　我正好推门进来，笑着问道：“我还真的想听听您的高见啊！”我刚刚调任来出任CEO，很注意对刘经理的尊重，他是元老级的。

　　“哎呀呀，王总，多亏您还没走！”刘经理缓解情绪。

　　我看看时间：“紧了，得赶去机场！”

　　刘经理：“明天一下子要招聘20多个职位。老总，您总得点拨点拨啊！”

　　“先别转移斗争大方向，”我也尽量让气氛轻松下来，“您搞了半辈子人事工作，是职场上的老油条。有话语权！说说您对人才的看法吧。”

　　“咱就拿毕业生招聘来说，”刘经理开始努力把话说得字正腔圆，“招进企业，名字登记在花名册上，充其量只能叫企业人员；等到在岗位上站稳当了，业务了如指掌工作得心应手了，那就可以被称为企业人手啦！一个能顶一个用啦，这就相当不简单！说到企业人才，刘某可是不敢妄言，高处不胜寒啊！”

　　“嘀嘀！”窗外司机在催促我。

　　“论点很严谨。是不是复杂了点？”我要离开了。

　　“反正，一毕业刚进公司就是企业人才，就是人才招聘？我老听着不顺耳。起码容易让年轻人翘尾巴吧！”

　　我笑着开门：“不管怎么说吧，这次招聘，我倒是同意您在会上的主张：应急而用！用那些上手就能带兵的，上岗就能干活的！”

　　“那是当然。公司可不是黄埔军校！”刘经理送我出来。

　　赶往机场的路上，从车窗飞掠而过的是一片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建筑群。到处是工地，热火朝天！昨晚被吵得无法入睡。我揉着太阳穴感叹：“真是发展中国家啊！”

　　两天后，我在下榻的宾馆，收到刘经理发来手写稿的传真。

　　王总：您好！

　　22个职位，来应聘的人数至少在300人以上。初选了35个应届毕业的学生（本科25人，硕士生10人）。遗憾的是，最后我们一个也没有录取。

　　面试时，我们人力资源部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加上了一个实战性的考题，让每个应聘的毕业生分别写“三条”（假条、借条、领条）。注明只能手写，不能使用电脑（苦心啊，一言难尽其中滋味）。

　　结果，一动手就都露馅了！字写得歪歪扭扭不说，错字别字满篇，丢三落四，一塌糊涂。我真的怀疑，没了电脑，这些学生……咳！还是等您回来亲自过目吧。

　　刘经理的传真书写得非常工整，可内容却令我的心堵得慌。先不说为了这次招聘，我们花费了多少心思和费用，企业要生存要发展，我们新上的项目在急等着人才啊！小说电视剧乃至社会上的舆论，人们看那些企业家那些老板多么威风，几乎叱咤风云。其实，企业是城市组织机构系统中的最底层，大多数企业主的创业和发展都是非常艰难的。人们常说：鞋大鞋小，只有自己知道。

　　传真开始在我的手里微微抖动起来，血压又高了。晚上，我打开电子邮箱，发现了一封署名“挑战失败”的邮件。

　　尊敬的老总：

　　我是一名应届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在昨天的面试后被您的企业给“刷”掉了。理由是我写的请假条没有具体请假时间，并且在总数59个字里有11.5%的错别字（含标点符号和假条文字排列形式）。对此，我很有微词，很不服气。

　　第一，由此就能断定我们没有动手能力吗？让我们手写，那么，电脑生产出来干什么用呢？

　　第二，由此推断我们实战能力差吗？那么，我能自己搜索到您的e-mail，并且能够知道您是位喜欢写诗的老板。这算不算一种实战能力呢？

　　第三，刘经理说我们写的领条和借条，还不如只上过初中的贵公司仓库保管员写得好。Perhaps！但公司招聘的是软件程序编创的科技人员，而不是仓库保管员，对吗？

　　第四，公司是在选拔企业人才。如果一个人一口气就跑上10楼，他虽然得到了第一，可他再也跑不动了。而我们虽然因为最初路线不熟悉，前十层楼跑得慢，但我们有底气，我们拥有知识奠基的后劲，有能够攀登一百层、二百层，甚至具备冲上顶峰的后劲，您究竟会选择怎样的人才呢？

　　第五，尊敬的老总，鱼和熊掌您要哪个呢？

　　我读着这封邮件，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涩涩的慰藉。说什么好呢？《孟子》说：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可是，为什么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就像战士在战场上，运动员在竞赛场上，他们需要的不仅是勇敢顽强的拼搏，还需要清醒的头脑，足够的智慧。这应该成为一个好的指挥员和教练员的最为起码的常识吧！

　　相对而言，一个刚刚从象牙塔走出来的企业新人，需要的欠缺的正是社会生活和实践中常识性的能力和经验。这次招聘会给予我的警示是：我们的教育工作者和我们的企业领导者，是否起码也应该注意到这一点呢？进而，起码应尽的责任做到了吗？倘若鱼和熊掌委实没有兼得，那我们自己是个捕猎的好手吗？

　　恰在这时，邮箱里又飞进来一封邮件。那标题很是夺目：“招聘者理当让位，还是应聘者活该歇菜？”

　　至今，我都不知道究竟这是谁写来的邮件。

　　（作者为经济管理专家，西南政法大学兼职教授，联系方式：daoran1918@yaho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