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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 西
在史考特·亚当斯的呆伯特系列漫画中，经典的办公室空间是一个个由隔板搭建而成的小炼狱，员工们被禁锢在这些被分隔的小密室(Cube)里完成所有的修行。然而，这样的办公空间在我的心目中已经是一座小天堂，至少，你不用担心碰上我这种窘境。
最近一直在困扰着我的问题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寒碜，但它确实让我非常头痛。在我们这个能够容纳12张办公桌的大办公室里，来了一位新的女同事。公正地说，她热情开朗，十分健谈，工作能力也很强，很热心帮助其他人，我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她是一个不好的同事。但可怕的是，她一张口，就好像林志玲走出电视来到了我们的办公室——如果你没听过林志玲讲话，那恭喜你，并且我不建议你为了满足好奇心去搜索她的音频剪辑。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知道，林志玲的娃娃音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十分甜美可人的，他们会将我所受的苦难当成一种享受。过去，我曾经是一个并不那么畏惧上班的人，但现在，每天我都在用等待电锯切割大腿的心情等待她提起电话，而她工作的大部分内容就是和别人通电话。每天下班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满身鲜血淋漓，在一次她结束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通话后，我试图到办公桌下去翻找我的断腿。我甚至因此而拥有了雄心壮志——我开始迫切地希望能够提高业绩，然后被擢升到主管的位置上，那样我就能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了。
我不知道听到嗲嗲的声音就头晕犯恶、心想抓着自己的头对墙上撞，是不是我一个人的毛病，但我对林志玲的声音确实缺乏免疫力。我曾经听到一个用林志玲说话声录制的手机彩铃，我当时就决定，有生之年我再也不会拨打那个号码。而现在我发现，我无处可逃。
在网络上搜索了半天后，我欣慰地发现，类似我遭遇的这种问题绝不在少数，办公室里所受到的困扰来自于各种各样的感官渠道。比如有人憎恶看到某个同事暴露的衣着风格，恨不得冲上去用地毯把她裹起来打包送走；有人为办公室同事的腋臭而感到实在难以忍受，于是认真地考虑切除自己的嗅觉神经；还有跟我更加类似的情况，有人被迫听着同事在办公室放的聒噪的说唱歌曲，恨不得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潜入办公室把音响捣毁了事；而当我和一位在另一间办公室的公司同事交流我们的感受时，我发现原来她才是比我更加不幸的人：她在极力忍受的，是一个说话像林志玲的男同事(！)。
跟性骚扰、办公室恋情等现象不同的是，我们的问题在于，这些同事给我们带来的困扰都属于无心的伤害。实际上，他们完全有权选择他们所喜欢的生活方式，包括说话的嗓音、穿衣的风格以及是否经常洗澡(在这一点上我有点不太拿得准)。老实说，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敏感并且小肚鸡肠了。为了显得更加公正一些，我得说，如果换一个角度来考虑问题，我的公鸭嗓音对她来说也未必不是一种折磨。
但良好的心态无助于解决我现在面临的麻烦。根据科斯定理，这样一个源于经济外部性的问题，解决的方式有两种：第一，我继续忍受我同事的声音，由她来对我支付一定的经济补偿；第二，让她闭嘴或者改变嗓门，由我来对她进行经济补偿。
听上去，我们能很轻易地让双方都变得满意，但伟大抑或该死的科斯定理还有个要命的前提：交易成本为零。我们都知道，我们生活的世界并不是一个不存在摩擦的平滑世界。昨天我得知，连ATM跨行查询存款余额马上都要收费了，这样一来我的银行存款就是看着看着也会少起来。即使考虑到交易成本为正，沿着科斯的思路走下去，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我清楚我需要一些更加实际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令人遗憾的是，办公室同事的娃娃音与狐臭这样的问题似乎也永远不会进入那些管理大师们的视野，他们关心的是愿景、战略和平衡记分卡，而我关心的则是怎么样才能保持在办公室不疯掉，我愿意相信，这对公司的经营也挺重要。
昨晚我把所有的解决方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从自我牺牲式的选择辞职离开，到极其恶毒地往她的茶杯里加点硫酸，我好好地审视了一下我人性中从阴暗到明亮的光谱系。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最中庸、最无奈的方法——忍受。反正我都已经忍受了二手烟、电脑辐射、微薄的薪水和让人痛苦的加班，为什么不能再加上一个林志玲呢？我甚至应该更积极点，采用那种被称为“习惯疗法”的玩意儿，把林志玲的声音存入手机里，天天听上那么几小时，人生和职场的艺术都在于，将苦难变为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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