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过节和中国人

　　谢立

　　装湟精致优雅，垂着粉紫色纱幔，毫无烟火气的女性化餐厅，是吃什么的呢？火锅！

　　低调贵气安静的商务餐厅，服务员都受过严格的训练，账单拿上来也绝不便宜。吃了什么呢？火锅！

　　火锅这样东西，身为局外人是绝对无法理解的，它以一种单一乏味不卫生的形式(永远是一只沸腾的锅，许多双筷子，一人一只小锅的文明化/时尚化尝试注定不会成为主流)，竟然牢牢抓住了中国人的胃和感情，突破了食材、季节、口味等一切一切的局限，无物不可涮，无时不可涮。

　　火锅在中国人餐桌上创造的奇迹，远远超越了前几个月的股市，或MARNI茧形轮廓在时尚界的风靡。

　　从牛肉羊肉午餐肉，到鹅肝鲍鱼生蚝，从麻酱香油辣椒蒜泥，到沙茶酱海鲜酱花生酱。可以涮不可以涮的，都要涮，可以蘸不可以蘸的，都要蘸。中国人的创造力和勇气，从未有一刻如此丰沛过。

　　众人拥着一只烟气腾腾锅子，乱筷齐下 (和食欲不好的人还是去吃法国菜吧)，顺便沾染一身烟火气，实在无甚腔调气质可言。就像臭豆腐或榴莲，不吃的人打死不能明白，吃上了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并且深深地，深深地为不能领略这种乐趣的人感到遗憾。

　　火锅的美好在于那种，阖家团圆天下大同的欢喜和丰足。所以虽然夏天也可以吹着冷气吃火锅，但新年和春节将至的隆冬，火锅更是恩物。在失去了传统的大家庭，失去了过年时包饺子放鞭炮的旧俗，失去了缓慢的生活节奏和拥挤的人际关系之后，火锅是最后的一点光和温暖，抵抗中国人心底那一股凄惶。是的，我们都跟随时代往前走，不想像九斤老太般不合时宜，但是我们不见得不伤感、失落和彷徨。

　　火锅代表了中国人饮食分享艺术的极致，所以吃得了川菜的外国人未必吃得了火锅；生活习惯自觉西方化了的中国人也会格外警惕火锅，避之惟恐不及，因为他们心里明白，一旦沾上就会上瘾，暴露自己未泯的中国人的天性。

　　另一现实的原因则是，随着外食成为日常行为，食材和烹调日益平民化和粗糙化，往往令火锅成为最靠谱的选择。当店家再也不肯早上四点起来花几个小时熬高汤时，不如自己动手，慢慢涮慢慢吃，齐心协力，那一锅汤总会浓厚鲜美起来的。

　　中国人在饮食上花样翻新的能力，又让那一只锅中的内容日见丰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永不言倦。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