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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的中国(上)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6月24日 13:29 21世纪经济报道

  许知远

  一

  1934年春天, 林语堂开始写作《吾国吾民》。他身材不高,有着南方人的清秀面孔,总是露着微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39岁了,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讲起玩笑来仍没完没了

  在当时的中国,他以他文字的幽默感著称,1932年他创办的《论语》杂志是当时发行量最大的杂志之一,他用一种类似英国的《笨拙》的文风写作。

  1895年,他出生在厦门的一个叫坂仔的小乡村里,父亲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他最初的教育与众不同,他是在《圣经》里开始自己的学习之旅的,传教士、水兵与商人是他最初见到外国人形象,从门孔里偷看到异国男女跳舞,给他童年留下了惊恐的印象。他后来上了圣约翰大学,学会了一口漂亮的英文,还创造了学校的短跑纪录。

  他1917年开始在

清华大学教书时,是个黄皮肤的加尔文派的清教徒。当他沉浸在基督教的世界里,一场激烈的论战正在北京的青年人中展开,他们这些最聪明、最活跃的人相信,他们必须抛弃中国传统中的一切。中国的政治制度、思想文化,甚至语言都理应废除,生活中都一切细节被年轻人视作带有革命色彩,林语堂记得当时一位热心的学生曾写道:“我们大家都要背起所有中国女人的小脚在肩头。”

  他在这场激动人心的争论中是个不太热心的参与者,除去他性格温和,同时他认为自己对于中国所知甚少。他记得自己“在童年已经知道约书亚的角声曾吹倒了耶利哥城”,却发现“任何洗衣工都比我更熟悉三国时代的男女英雄故事”。一直到二十多岁,才听说孟姜女哭

长城的传说,他感到愤怒,因为自己“被骗去的民族遗产”。

  “一方面军阀们在交兵,一方面中国知识分子为他们自身以及斗争的情绪所支配……”林语堂这样回忆1920年代的中国社会。在从美国与欧洲游学归来后,他是上世纪20年代群星灿烂的知识分子、作家群中的重要却并非最显赫的一员。尽管他重新发现孔子、老子的智慧,中国人历史上那些既令人陶醉也让人厌恶的东西。但是他的英文写作更令人印象深刻。

  赛珍珠赞赏他的英文评论,催促他最终开始写作《吾国吾民》。这位美国作家因为以中国为题材的小说《大地》而变得炙手可热,她开始对中国人在西方千篇一律的形象的改变做出了努力。但毫无疑问,中国是一个既被外来者,也被中国人自己误解的国家。

  在过去将近一个世纪里,这个国家先是遭遇了军事上的破产,然后人们发现政治制度也是完全落后,而最终,甚至连其一直为傲的文化上的优越性也彻底崩溃了。

  林语堂知道,那些“中国通”的外国新闻记者、商人们如何看待中国,他们接触的是他们雇佣的厨子、老妈子、买办、会计,所阅读则是外国人自己在中国创办的英文报纸。于是中国要么变成了一个可供推销的市场,要么就是一个充满猎奇的冒险家乐园,而在那些中国文化欣赏者的眼中,中国则是一个“青花瓷器的中国——上面描绘着工致的人物”。

  对中国人自身而言,尽管拥有漫长的历史,他们却正在成为没有根基的人。昔日的将几亿中国人连结在一起纽带已经松动、断裂,却没有新的替代品。这个国家在1920年代初所洋溢的朝气蓬勃的活力,到了1934年时被一种举国上下的失败感所困扰,军人们已丢掉了整个东北三省,知识分子深深感觉到无力,大众被没完没了的社会动荡弄得疲惫不堪,日本像一块日渐扩张的乌云笼罩在中国上空,整个国家看不到一种新的、值得期待的精神力量。

  当《吾国吾民》1935年在美国出版时,它引起了意外的轰动。《纽约时报》的书评家R·E·肯尼迪的评论富有代表性。这篇评论题目则是《东方告诉西方》,在文章所配的照片中,着长袍、带着圆框眼镜的林语堂面露微笑,在照片之上则是宋代的人物画,中国人的飘逸尽露其中。

  二

  这本1994年版的《中国人》已经在我的书架上了摆放了将近十年。它的暗红色的封面设计毫无特色,内页纸质粗糙,薄且脆。我从未想起来去翻阅它。在我文学启蒙的年代,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文学世界是由鲁迅主导的,我记住了胡适、陈独秀、徐志摩、甚至柔石的名字,而林语堂则与梁实秋一样,面目模糊。1990年代初期的中国曾经掀起一股散文热潮,在变幻莫测的政治形式之下,人们选择了“性灵”的抒情散文,于是林语堂与梁实秋、周作人一道再次被挖掘出来。1990年代初的年轻人开始像1930年代初的青年一样称林语堂是“幽默大师”,接着他的小说《京华烟云》开始流行。但是,在一代青年早已形成的思维定势中,他从未被视作一个真正严肃的作家,他经常被不小心地推到了邵询美那个路线。

  一直到几个月前,在它的英文版本在美国出版整整七十年之后,我第一次相对认真地阅读了它。匪夷所思的是,我几乎一下子就爱上了它。这种情感从第一页起的赛珍珠的序言开始。“当今中国最重要的事件之一,是中国的青年知识分子正在重新认识自己的国家”,赛珍珠写道。她形容林语堂这一代青年在接受世界其他各种极端思想的熏陶时,其广大同胞仍沉浸在对旧文化的坚定信仰之中,新一代知识青年面临着显而易见的矛盾——他们的教育是在国外接受的,却可能失去了解他们所生活的国家的现实状况。中国社会的断裂性与跳跃性的发展,制造了一个宽阔空隙,人们在其中茫然无措。

  林语堂之前与之后几代人所体验的失败感多少与此相关,他们从外部世界引入各种观念,却发现那个庞大的中国仍迟缓地、按照自己的节奏运转,丝毫不理会迫在眉睫的危机。而他们受挫的自尊心,也仍是在自己生活的土地上可以寻找到力量,就像林语堂在书中描绘的那位接受西方教育的虚拟人物:“在接近40岁时……他看到父亲戴着中式丝绸瓜皮小帽的画像,便脱掉了西装,换长袍与便鞋。啊,多么舒坦……他的灵魂找到了安慰。”因为不管怎样,“他知道在他的血管里汹涌奔腾的既是自豪也有耻辱的中国血。这种神秘中的神秘处在自己的生物化学结构之中,运载着中国的过去与未来,承受着她所有的骄傲与耻辱,荣耀与邪恶。”(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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