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照晖：玩鱼为大业

　　“每条锦鲤都不一样，每种花纹都是可遇而不可期。养锦鲤，对主人来说，永远是那种‘只有这一条’的心情。”为了这“只有这一条”的心情，不论工作或游玩到多晚，每天早上六点钟，胡照晖总要起床喂鱼，雷打不动。

　　让广州的鲤友通声通气起来的工具是互联网，有了网络锦鲤论坛之后，这个狭窄圈子里的人开始互相认识，一起喝茶，定期去渔场挑鱼。这帮锦鲤爱好者如同金庸小说里的华山 派一样，分成剑宗和气宗。剑宗指的是惟鱼派，在乎的是鱼本身，希望自己的鱼养得和渔场一样，甚至更好；而气宗说的是景观派，要的是鱼池和锦鲤相互配合的视觉效果。被称为“教授”的胡照晖把自己看成是坚定的“剑宗”：“我宁愿牺牲景观来养鱼，而我也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就是巨型鲤。”胡照晖这么说的时候，鲤群仍在庭院鱼池那深绿色的水体里安静游动，无声无息。

　　玩就玩最好的

　　胡照晖，广州人，身穿简单白色T恤，宽大的仔裤，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浑身上下的装扮和街头的HIP—HOP少年类似。而他的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出头，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儿。

　　东山区的龟岗一带，是广州最美的街区之一。胡照晖家小洋楼的院子面积并不大，大部分被一个庞大的鱼池所占据。在主人的悉心布置下，热带雨林风格的鱼池在四周装饰着松木护壁，上面种植着珍贵的桫椤和其它植物，鱼池池水深达两米，几条身形浑圆的锦鲤正在里面悠然游动，外来的访客接近它们时，那条金黄色的巨鲤甚至浮出水面，迅即又摆尾游走。

　　院门一开，内外有别。小洋楼里的世界和一墙之隔的东山区闹市形成对比：70吨规模的鱼池、11米长的过滤池、硕大沉着如锦云的鲤群，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广州市中心的小生态系统，因其突兀，让访客的视觉更受震撼。几分钟后，由时计精确控制的喷淋系统开始运作，人造叠石瀑布上的滴流量变大，鱼池的上方撒起了蒙蒙细雨。

　　胡照晖从1998年开始接触锦鲤，自此对它的爱好一发而不可收。对于爱好挑战的他来说，锦鲤似乎是一种玩不到尽头的爱好。起先他用大型鱼缸，但水质不好，锦鲤不幸死亡。于是胡照晖痛下决心，要在市内挖鱼池，大动土木。为了这个愿望，“我疯了似的在广州找合适的房子，现在住的这栋楼，就是我为了养锦鲤、挖鱼池，特地选中的。”拿到手的小别墅不像如今这么幽美，出身于广州美院的胡照晖心中自有腹稿。果然，半年之后，一切改头换面。

　　外面静静游动的锦鲤，好几条都价值数万，但对主人来说，他所付出的不只是这些钱那么简单，“算钱?这怎么好算? 那这栋专门为养鱼买的楼算不算?造池子花了差不多十万，还铲了我的车位，收了临街旺市的铺面房，这些地一律挖了作鱼池……”

　　他站在池边，大黄鲤便又浮出头上靠近他的手，似通人意，“每条锦鲤都不一样，每种花纹都是可遇而不可期。养锦鲤，对主人来说，永远是那种‘只有这一条’的心情。”为了这“只有这一条”的心情，不论工作或游玩到多晚，每天早上六点钟，胡照晖总要起床喂鱼，雷打不动。

　　更早之前，胡照晖曾有一项危险的爱好：赛车。虽然他说，摩托车赛车的危险只是表面的，公路上才更危险。他轻描淡写地把赛车的危险归结为“断断骨头，脱臼，是免不了的。不危险，我也不会去玩，上班睡觉，那不是适合我的生活”。胡照晖沉静了一下，好像在回想那段时光，虽然他现在看上去也那么年轻，大部分这个年纪的人还在为供楼和工作而苦恼，“我的生活就只是一个‘玩’字。要玩，就买最好的去玩。入迷了，就会有质变，然后去玩第二样。”赛车之后，胡照晖爱好是摄影，一开头他就买了最好的相机去玩，加上不服输的竞争性格，如今他已经成了广州商业摄影界的顶级摄影师，为许多服装品牌工作，有自己的广告公司、摄影棚和工作团队，不小心就玩出了一个事业有成。

　　他承认自己爱好锦鲤的部分原因出自于男性的占有欲。“男人，如果要，就要最好的。”

　　少爷的后裔

　　在

客厅中坐下，胡照晖随即打开了风扇。这是今年广州进入炎夏以来，我进过的惟一一间不开空调的客厅。这种更传统的生活方式在胡家得以保留，缘于老洋房本身优良的结构和冬暖夏凉的特性。在房间里坐了许久，也不让人觉得有打开空调的必要。胡照晖说，这栋房子不是他的祖业，而是向一位老华侨买的，那老人当时已经七十多岁，声称自己从小就在这房子里长大，所以小洋楼已是差不多有百年历史的老屋了。

　　客厅的上方悬挂着刘墉的楠木四条屏。这个客厅里有许多古董，椅子是明代的，因为胡照晖认为明代的家具最美。他还喜欢收集化石、古董、陶器，而这些都不是因父母传染而来，纯属个人爱好。今时今日，已经很少有年轻的男人会对古董有着这样异乎寻常的爱好，胡照晖倒有点像古话里说的，“是带着点来历来的”，看他手势熟练地熏香时，这样的印象加重了几分。他用的熏香炉子是只尾巴上刻有灵芝的瑞兽炉——石湾陶器是胡照晖的一大爱好，因为他“喜欢古拙的陶器，传神的石湾公仔”。

　　以前，广州曾有这么一句话，“东山少爷，西关小姐”，东山少爷并非“二世祖”，而是指住在东山一带，懂得岭南文化中享受道的老广州。西关小姐和东山少爷已成过去，而穿着简单的胡照晖身上却有着“新派东山少爷”的影子——无他，识得享受，且享受得高雅，知道何为“享受”二字的诀窍。用时髦话说，就是“大玩家”。在中国，财富阶层“old Money”和“New Money”的分辨，在此似乎可以找到答案。胡照晖的家世不算特别富有，但也不会给他增加生活的压力。他可以四海遨游，奉“玩”字为人生大业，在特别的嗜好上一掷千金、万金甚至百万金，却开着一辆普普通通的

帕萨特。当然，“我买车的时候买的太早了，那时候也买不到什么车”，把它视作交通工具，可矣。

　　“年轻人玩手机玩车，我玩鱼。”胡照晖现阶段的心头所好，是锦鲤。“小鱼养着养着就没意思了。锦鲤不一样，从体型、寿命和身价来说，它在养鱼里是最高享受。”

　　他说自己朋友不算多，因为他的爱好看来都有些冷僻，“比如古董，还有锦鲤。差不多年龄的朋友都不爱玩，后来我也看出来了，我爱玩的都是小众癖好，没那么多人爱玩。而且朋友越来越少，以前玩赛车时，朋友还算多，但后来都慢慢长大了，为了挣钱吃饭。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玩。”

　　古董和锦鲤，本也不是需要太多朋友的爱好，月华下独自揣摩陶器

瓷器，自家庭院里出神凝视锦鲤，这是最顶端、也最自我的爱好。(许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