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大佬的时尚老巢

　　文/无极

　　汪兴政，上海滩的一员时尚大佬。这个行为艺术先锋总能别出心裁地将自己收藏的老东西搬出来装点门面，打造一个又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时尚文化据点。由他打造的位于上海永福路200号的私人会所“雍福会”，无疑是上海时尚生活新近崛起的一大标志性文化符号。

　　潜入大佬的时尚老巢

　　美洲豹在傍晚时分的上海高架桥上耐着性子磨蹭了40分钟，终于拐下一条辅路，迫不及待地在乡间公路上冲刺起来。我扭头看着身后残阳如血，车屁股后面卷起了一阵接一阵的尘灰，这感觉好像正在拍一部惊心动魄的枪战片。为了采访上海滩时尚大佬汪兴政，下午从北京冒雨飞行，胃袋差点让国航的飞机给颠出来，现在坐着美洲豹去他的“雍福会”，感觉好像还在飞。

　　一路无语，美洲豹迅疾地穿行在万家灯火的夜上海，来到一处灯光昏暗、树影婆娑的小巷深处，马路一侧门口有两个武警站岗。这时，汪兴政回过头来，指着马路另一侧门说：“这就是‘雍福会’。”

　　小巷、梧桐、路灯、飞蛾，行人零落，庭院深深的“雍福会”光影绰绰，透着一股宁静、神秘的气息。门口站了一个人，红而肥大的上衣、下身是褐色收口的裤子，先是轻声致以问候，而后带领我们走进院子，曲折蜿蜒，登堂入室。一路所经之处，数枚烛光摇曳，院子里几株高耸上天的大树，三两棵雪松，阴森森地站立那里，令人肃然“生畏”。汪兴政的女秘书迎出来，一边跟我们打招呼，一边指着那些彬彬有礼，如练了“凌波微步”的服务生介绍说：“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我们公司自己设计的。”事实上，汪兴政就是搞服装设计出身的，当年红遍北京大小商场，被不少人误以为是美国品牌的“尊龙”服饰，就出自他的手笔。

　　女秘书热情地带我们穿堂过室、楼上楼下，如数家珍般介绍起“雍福会”的家底来。第一次到“雍福会”的人，难免会有些适应不过来，这里几乎所有的设计元素都是独特的，因此也可以说是另类的，而这对于当下纷纭杂乱的生活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冲击——汪兴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喜欢将自己说成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这原本是一座上世纪的老式两层洋房，古韵十足，汪兴政接手后，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搞设计

装修(原计划是6个月)，打造出一家占地三亩、近乎博物馆的花园餐厅。其匠心独特，在上海堪称惟一，陈列的大小近千件艺术精品及古董，均出自他数十年的个人收藏。其间，他更是数次推倒方案重来，前前后后投进去了三千多万! 汪兴政说他之所以如此地不计成本，要的就是那种中西合璧、古典时尚、天人合一的独特感觉。当庸俗商业情怀覆盖了现代生活的方方面面，这种特立独行、追求极致(当然前提必须是有钱、有闲)的率性所为，不正是当下最鲜活有力的

行为艺术么？

　　而且，高投入未必没有高回报。2004年3月，“雍福会”开张迎客，不少中外名流均已成为这里的座上客，欧盟官员，公司CEO，高尔夫球大师、好莱坞明星、NBA球星经常鱼贯而入。2004年10月11日，法国总统夫人来上海，更是在“雍福会”设午宴款待上海名媛及法国嘉宾。据说当日午宴的菜肴包括茄鲞、封缸鸭、蟹粉鱼翅和木瓜八宝饭等地道的上海本邦菜，或是为了和这里的环境相配，汪兴政在菜肴中也渗入古法烹调，并使用自制酱料，精致新颖，口味清淡，使得古典上海菜颇有旧貌换新颜的意境。“雍福会”所表现出的浓郁人文艺术和海派文化令希拉克夫人迷恋不已，深陷的灰蓝色眼睛里不时盈盈地闪现光彩。

　　此刻，烛光摇曳、气氛煽情的大堂里三五成群地散坐着一些看样子很有来头的人物：有几个经常在电视屏幕上抛头露面的明星在窃窃私语，有若干老外，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国人操着英语在交流。空气中弥漫着很老派很怀旧的那种乐曲，恍恍惚惚感觉像进入了张爱玲小说中的某个场景。

　　天花板上的吊灯是铸铁雕花的，案上台灯据说是镶拼玳瑁壳的，连吧台上的两根柱子也是水晶的，看得人眼花缭乱，而欧式壁炉上方悬挂的一块匾额，居然是刘墉的手迹。再一扭头，突然发现印有毛泽东头像的陶瓷杯和大红底色的英式茶杯搁在了一起，50年陈酿的中国茅台和威士忌、白兰地混为一谈。毫无疑问，这里的感觉是诡异的，同时也是相当新鲜的。

　　秘书小姐邀请我们坐下，递给我一本小册子，打开，是关于雍福会的一些文字，“你在阳光下品尝下午茶，不远处松柏与枫树相互映衬……”美丽的红茶端上来，邻座飘过来自制咖啡的浓香，于是大家随意地论起了茶有茶道，咖啡无道，茶很神秘，而咖啡则很“波希米亚”云云。

　　雍福会里品 “慢餐”

　　在这里，墙上的老式闹钟仿佛成了一个落伍的时间机器。当“雍福会”的美食次第送上来，精美主义与简约风格的上海本邦菜得到了一次完美展现的机会，视觉、嗅觉与味觉的三重刺激形成了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浓郁感受。一个有如食盒的精致盘子，每个格子间盛了些同样精致的东西，服务生更是别出心裁在中间一格的小串葡萄下放了若干干冰，以至于餐桌上云蒸霞蔚，颇似舞台明星即将演出时搞气氛的那一招。汪兴政得意地介绍说，公司有一个车间专门负责秘制美食，有若干巨大的鼓风机夜以继日地工作。

　　“雍福会”显然提倡慢餐(Slow Food)方式，文化佐餐，时尚下酒，美食反倒成了玄妙的点缀。1986年，54岁的佩特里尼在《慢餐宣言》里说：“安静地享受美味是反对全球愚蠢的快餐生活的惟一方法。”而面对那本小册子上“单说这‘蔬果’，选用青木瓜、牛油果之类的西式原料，却由酱油调制而成，是地道的西餐中吃，甜咸相配，带点上海文化的复杂与包容”这类文字，我不经意间倒是想起了汪兴政说过的一句话：“陷得越深越好，能够造就你。”当真？

　　享用完“雍福会”的美食，汪兴政和秘书小姐继续带我们参观“雍福会”，讲“金、木、水、火、土”的运用之道。院子里紧挨楼台处有一泉水，从一大片散尾葵后面淌出来，有水池，有缸荷，有锦鲤，有垂柳，还有一株80年的老

石榴树，上面结满了令汪兴政喜爱不已的果子。

　　草地另一侧造出了“密训堂”、“菜香书屋”，从浙江东阳“搬”来了一条清代长廊：木雕饰顶，刻有花鸟虫鱼、人物故事，当初像积木一样，拆下来在每一个构件上编上号码，然后在上海重组，耗时半年，还煞费苦心地在屋顶上为院子里那棵老柿子树专门留出一格空间。

　　至于那些楹联匾额，那些瓶瓶罐罐，那些红木、青瓷、老皮壳、汉白玉，汪兴政扬言“皆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1996年移民美国后，他将欧洲跑了个遍，从巴黎、伦敦淘回来的那些东西，和中式家具摆在一起，经过他亲自设计、组合，中西合璧，中体西用，还真有那么一股妩媚但又和谐的独特韵致。深夜12点，我们沿清代长廊进入汪兴政最花功夫打造的房间，划亮火柴点燃那盏上百年的油灯，但见光影朦胧处，中式古典大门与维多利亚风格墙体遥相呼应，明代千金小姐的闺床和60年代的Gucci沙发相安无事，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古典主义的文化复兴年代……难怪一个同伴忍不住轻叹起来：“疑似游园惊梦啊！”

　　“我不是在做饭店，我是在‘倒退’着去追寻一种历史和文化的源头，以及它以什么形式来体现和诠释国际文化的一种相容。服装是一种文化，餐饮是一种文化，文物古玩更是一种文化，怎么把这些历史优秀的文化元素捏合在一起，使之产生一种综合的美，使人产生震撼，这才是我要做的事情。”手捧一杯云蒸霞蔚的上好红茶，汪兴政端坐在那里嗬嗬地笑，第N次说，“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事实上，“雍福会”的房子租期是十年，目前光是装修设计就占了整整三年，那么七年之后，“雍福会”何去何从呢？他换了个姿势，将自己舒舒服服地陷在沙发里，慢悠悠地说，那是别人考虑的事情了。

　　果真是在当一个行为艺术做？

　　当我们提出要汪先生准备些行头，以备第二日拍摄用，却见他面露难色，随即又进入苏格拉底式的沉思状态。这时，他的女秘书笑了起来，“上海滩恐怕数汪先生的衣服最多了，他每天都在为穿什么衣服发愁。”这个老牌设计师出身的时尚艺术大佬最感兴趣的，就是每个周末都去淘衣服、淘古董，“直到把口袋里的钱都花光，绝不带一个子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