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弘 靳力
齐鲁商业文化肇始于商周,形成于春秋战国,成熟于两汉,在此后的不同历史阶段,又有所发展与完善。作为一种具有悠久历史的地域文化,齐鲁商业文化已成为中国古代商业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为中国古代商业文化的形成作出了突出贡献。这在商品经济的发展与繁荣,工商管理政策的制订与完善,经营之道及商业经济思想的形成与发展等三个方面
都有不同程度的显现。
先秦秦汉时期,齐鲁的商品经济在全国一直居于领先地位。这种局面的形成,既与齐鲁的地理环境、人口因素有关,又同工商管理政策相联。齐鲁之地虽然很早就得以开发,但限于地处丘陵,沙质土壤,农业难以发展起来,而以桑麻、渔盐见长。这便有了齐地“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采布帛渔盐”,及鲁地“颇有桑麻之业”之说。至西汉司马迁时,齐鲁已出现经营千亩桑麻的专业户。另外,齐鲁地处交通要道,为商贾必经之地,即“吾国(齐国)者衢处之国也,远秸之所道,游客蓄商之所道,财物之所遵”。这样的地理环境就为工商业的发展提供了便利条件。齐国建国之初,“人民寡”。为弥补农业“少五谷”的不足,需因地制宜,扩大商品生产的规模。地广人稀的“国情”,对扩大桑麻等经济作物种植面积是比较有利的。同齐国相比,鲁国封土面积较小。随着人口的繁衍增殖,至西汉时,在洙、泗冲积平原上,已出现“地小人众”的窘境。人们为了生存,除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外,只得以经营工商业作为出路。于是就有了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所记的邹、鲁“好贾趋利,甚于周人”的经商习俗。先秦时期,齐国统治者多实行较为宽松的工商管理政策,这样就为工商业的迅速发展提供了有力保障。据《史记·齐太公世家》等记载,吕尚被封为齐侯,在治国时利用山东半岛自然资源的优势,劝女工,极技巧,通渔盐,以致“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齐桓公时,为鼓励贸易,招徕外商,采取了“毋忘宾旅”的优惠政策。即在公元前651年,齐桓公与诸侯在蔡丘会盟,约定诸侯国之间的贸易,都要为商贾提供食宿方便。齐国为外来商人提供宾旅和货栈交易的场所。对外商货车一乘的提供本人伙食,三乘的兼供给饲料,五乘的并供给厮养人。这样“天下之商贾归齐若流水”。管仲相齐,整顿士、农、工、商的户籍,加强了对工商业的控制和管理。另外还实行“官山海”的政策,对山海之利(主要是盐铁)实行国家控制,以照顾各方利益。如民营盐铁生产由国家征收实物税,并统一收购销售,实行专卖,寓税于价,增加了国家的财政收入。如此就增强了国家的综合实力,使“甲兵大足”,从而为齐国“一匡天下”、“九合诸侯”,奠定了雄厚的基础。晏婴为齐相时,为巩固统治,采取了工商不变,即工商业坚守其业,搞好商品生产和流通的工商管理政策,促进了工商业的发展。直至战国,齐国重视发展工商业的传统,使其工商业仍旧十分发达。
齐鲁商品经济的发展与繁荣主要表现在商品种类的众多、货币的通行、城市商业的繁荣及众多商贾的出现等方面。齐鲁自然资源比较丰富,出产的鱼、盐、漆、布、帛等,丰富了商业市场的花色品种。至战国时,列国间贩运商业的发展,使各地特产如北方的“走马吠犬”、南方的“羽翮齿革”、西方的“皮革文旄”等,都能在齐鲁市场上买到。商品的交换促进了货币的发展。春秋战国时,齐国的刀币已成为一种“国际”性货币,流通于齐、燕、赵等国。齐献公时(公元前859年),临淄被立为齐国国都,历时636年。经过数百年的经营,城市规模宏大,今勘探发现临淄大小城总周长超过2万米。统治者对工商业较为重视,促进了城市工商业的发展与繁荣。如管仲为使外来商人到临淄经商,大搞旅邸设施,甚至在临淄设“女闾三百”,以招徕商人。到战国时,临淄已成为一个工商业集中的大都市。城中居民达7万户,经营商业、贩运业的有6千户之多,皆殷实富有。《史记·苏秦列传》载苏秦在齐宣王面前称:“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如雨。”语虽夸张,但必与事实相去不远,否则不能达到游说之目的。西汉时增至10万户,若每户以5口计之,则临淄有50万城市人口。时人称其“人众殷富,巨于长安”。王莽时称临淄为东市,成为与长安、洛阳、邯郸、宛、成都等齐名的大都市。伴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齐鲁经商之人不断增加,出现了不同类型的商人。其中,既有众多从事一些“坐列贩卖”之类小本生意的中小商人,也不乏为史书有所记叙的大商人。如《史记·货殖列传》等中就载有经营盐业的大商贾鲁人猗顿;“逐渔盐商贾之利”的齐人刁间;“富至巨万”,经营铁业,兼营贳贷业、贩运业的曹邴氏等。另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有些商人曾以经商致富,并参政为官,由此就使经商活动获得了端木生涯和陶朱事业的称誉。端木,复姓,名赐,字子贡,春秋时卫国人,孔子的弟子。在出仕入孔门之前,是个大商人。曾相鲁、卫两国,后经商于曹、鲁之间。善于预测市场行情,孔子称他“臆则屡中”;后人说他“好废举,与时转货赀”。由于他善于经营,故经商致富。后世便称经商为端木生涯。越国大夫范蠡弃官后,“游于江湖”,到齐国经商,后“之陶为朱公”,经商“三致千金”。后世就把经营商业称为陶朱事业。
工商管理政策是统治阶级出于一定的目的,对工商经济进行调控的行动指南,为商业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上面已对战国以前齐国工商管理政策多有记叙,现仅就战国时期齐国的工商管理政策简而论之。战国时期齐国推行较为放任的工商管理政策,这在相当程度上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临淄城7万户,“挥汗成雨”、“举袂成幕”的盛况,当与这种工商管理政策有一定的联系。不过,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私营工商业不加限制地放任发展,就会促使富商大贾大量地分割封建国家和百姓的财富,减少国家的财政收入;同时,其对农民的疯狂盘剥,严重地损害了新兴封建政治的统治基础;另外,经营商业较好的收益,还会诱使农民弃农经商,影响农业经济的正常发展。这些都对兼并战争极为不利。如果说战国以前的工商管理政策使齐国逐渐走向富强的话,那么,战国时期的工商管理政策,则极大地削弱了齐国的综合国力。与之相反,秦国推行商鞅制定的抑工商政策,即大力发展农业经济,在国家的干预下,有限度地发展商品经济。虽然这种工商管理政策有一定的消极作用,但却增强了秦国的综合国力,促使秦“国以富强,其后卒并六国而成帝业”。战国时期齐、秦两国号称东、西二帝,原本都有统一全国的实力。但不同工商管理政策的采用,加之其它因素,便造成了齐衰秦强的局面。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商业文化对历史发展进程的重大作用与影响。
战国秦汉时期是齐鲁商人形成经营之道的一个重要时期。他们在长期的商业经营活动中,在继承前人,特别是春秋时期自由商人较为丰富的经商经验的基础上,逐渐形成了一套主要包括预测分析、经营谋略、业务作风等较为完善的经营之道。这些行之有效的经营方法,不仅为“当世”和后世的人们从事商业经营活动提供了参考与指导,而且还为我国古代商业经营管理理论的初步形成奠定了基础。同时,也构成我国古代商业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前面提到的子贡就是一个有较强预测分析能力的商人。范蠡在这方面则表现得更为出色。他不仅预见到市场上商品“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的变化趋势,使自己处于有利的位置,而且还预见到“居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的定陶,为经商的好去处。故到此经营,取得了“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的经济效益。商人为取得经营的成功,还需对经营的商品和在经营中形成的各种关系采取一定的计谋策略,予以妥善处理。要关注商品的质量,贮藏好货物,即“务完物”,使商品在市场上具有较强的竞争力。另外,还要针对不同商品的自然属性,加以适当管护,如对易“腐败而食之物勿留”,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对商业经营活动内部关系,要以“能择人”的方式予以解决。良好的业务作风是商业经营活动的保障。其中,吃苦耐劳的精神、热情周到的服务,为商人走向成功铺平了道路。而善于处理主仆关系,会充分调动部下的积极性,上下精诚一致获得经营的成功。刁间就喜欢在商业经营活动中使用奴虏,并大大提高他们的待遇,以致出现了宁做刁氏奴,不为国家自由民的怪现象。由此,刁间积聚起“数千万”的商业资本。
社会经济,特别是商品经济的发展与繁荣,必会在思想领域有所反映,促使各种经济思想的产生。先秦秦汉时期,齐鲁商品经济的较高发展水平,为经济思想的产生提供了可能,战国诸子百家竞相著书立说,就把这种可能转化为现实。无论是儒家贱利贵义的义利思想、足食足兵的富国思想、轻薄税敛的赋税思想、黜奢崇俭的奢俭思想,还是空前绝后,洋洋洒洒十万言的经济学巨著——《管子》,都为我国古代经济思想的构建作出了重大贡献。对我国经济思想以至我国古代经济本身的发展,起着深远的影响。
总之,内涵丰富的齐鲁商业文化,是中国古代经济文化中的一份宝贵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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