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们的老顽童

　　鲍慧贤: 媒体工作者，现任职香港《透视》杂志。最爱享受光影文字音乐建筑设计的声色魅力，最佩服肯非常认真地做无聊事情的人。

　　2007年12月，意大利东北小城第里雅斯特(Trieste)为国宝级设计元老索特萨斯(Ettore Sottsass)举行回顾展，庆祝老人家九十大寿。大师谈到对展览的期望，漫不经意地回答，“希望观众哭着离开”。谁知一个月后，他就在米兰寓所撒手离去！留下这句令人有点心疼的话。

　　不过，如果回顾Sottsass的生平经历，阅读他的代表作，甚至看一眼他的照片——近年以米兰为基地的他已经甚少露面，Google图片找得到的都是他俯首工作或冷冷瞅着镜头的模样——都必定觉得Sottsass的一生肯定是励志喜剧，冷峻只是他的外表，相片中的他仿佛随时语出惊人，杀你一个措手不及然后露出狡黠笑容。

　　时间回到1917年，Sottsass在奥地利西部群山之间的因斯布鲁克(Innsbruck)出生。由于爸爸本身是著名建筑师，所以Sottsass注定要继承父业。果然双亲在他12岁那年举家搬到意大利都灵，要送他入读最好的建筑学校。少年Sottsass不负众望，22岁顺利取得建筑学位。毕业之后二次大战爆发，Sottsass被征召入伍。对于战争，Sottsass回忆时没有苦涩与怨怼，只简单总结：“没任何英勇或使命感，什么也没有学到，完全浪费时间。”战争结束后不久，Sottsass移居米兰。往后十年，他同时担当多个身份：建筑师、工业设计师、艺术展览策划人及作家，成功创作者所需要的历练，及自我审视的眼光都逐渐成形。

　　战后意大利虽然百废待兴，设计力量却出奇地强横，其中Olivetti公司在1958年新增电子产品部，创办人Adriano Olivetti邀请Sottsass担任设计顾问。Sottsass为他们设计了Elea 9003 ， 意国第一部大型计算机主机，勇夺意大利Compasso d'Oro Award最佳工业设计奖。出生于功能至上的时代，Sottsass却能够看透设计实用以外还要带来一点什么，于是开始研究设计的消费心理。当人们普遍认为打字机只应该出现在办公室，Sottsass却在1969年的情人节推出Valentine手提打字机(手段很高明的Marketing)，机身和机箱是无人不爱的浪漫鲜红，迅速成为当时人人追捧的潮物，带着这个大玩具去名店、Cafe甚至Disco都很有型，就像我们今天的手提电脑和iPod。

　　上世纪70年代是Sottsass的家具设计高峰期，一套玻璃纤维制的家具组合成为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展品，大师亦顺理成章成为米兰家具展的中坚分子。1981年，大师与伙拍一班年轻设计师成立足以影响当代设计史的Memphis。据说Sottsass有一晚饮着酒听Bob Dylan的Stuck Inside of Mobile With the Memphis Blues Again，于是决定用Memphis命名。当年大师已64岁，看来他不但有心有力而且心中还有一团火。孟菲斯时代大师的经典之作非Carlton书架莫属，像小孩子玩的积木，七彩缤纷奇形怪状，说是书架却放不了什么东西，纯粹当它是实用家具，肯定猜不透作者原来希望大家再三反思何谓“功能”。

　　Sottsass的一生是如此惊喜不断。透过他的眼睛选取出来的片段往往出人意表。他就是要你猜不透——书架可以不放东西、工作不一定要坐在办公室——只要你喜欢，就可以凭自己的感觉，享受世界千千万万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