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说法

　　孙玮

　　一位五岁的小姑娘向爸爸抱怨，幼儿园让她很不开心，爸爸听惯了这样的抱怨，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呀？小姑娘这次的回答有点不一般：“幼儿园实在是太浪费我们小朋友的时间了。”爸爸心里一惊，这幼儿园可是把所有的时间都做了周密安排的，识字、算术、学英语，加上绘画、舞蹈、钢琴等等花样，给小孩子也只留下吃喝拉撒的工夫了。于是仔细地盘问女儿。小姑娘说，就是识字什么的活动把我的时间全浪费了。爸爸问，那你的时间怎么才不算浪费呢？小姑娘回答：“随便玩是最抓紧时间了，不是浪费。我们小朋友每天被幼儿园浪费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实在太可惜了。”听了这话，这个爸爸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怎样把努力学习就是珍惜时间的话说出口。

　　将近年关，有钱人开始挥金如土，大把花钱。于是不断有舆论抨击说，富人们应该想想那些生活无着、温饱难求的穷人们，努力克制自己的消费。在19世纪的德国，有一位声名远扬的经济学家桑巴特写了一本书，叫《奢侈与资本主义》。他说：奢侈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正因如此，所有经济进步的支持者，同时也是奢侈的大力倡导者。桑巴特还援引孟德斯鸠的话“富人不挥霍，穷人将饿死”，来阐释奢侈消费对于拉动经济发展的意义。如果你因此以为这个桑巴特是在为富人开脱，那就大错特错了。桑巴特将自己的研究与实现社会公正联系在一起，他不止一次地提到，他的工作是对于马克思研究的继续和完善。

　　我提这两桩看似不相干的事情是想说，许多事情可能并没有一个唯一正确的说法。小姑娘对于浪费时间的看法，桑巴特关于奢侈消费的观点，可能都和我们的常识相悖。前者是因为出发点不同，小姑娘着眼于当前的生活，因此玩才是最不浪费时间的；但成人总是为将来打算，学习就是为未来下注的。因此有教育学家说，在成人眼里，孩子的当前生活从来没有合法性，即使玩，大人也会说，是有利于孩子智力或者身体发育的，好像玩本身根本没有意义。

　　桑巴特的问题比较复杂，我们可以说，作为经济学家，他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思路。我看到有经济学家在报纸上援引桑巴特，谈中国的奢侈消费，说，中国应该提倡合法积累财富的富人们的奢侈消费，以刺激经济发展；但对于公款进行的奢侈消费则应该严厉打击。桑巴特关于奢侈消费的书对于我的影响是，在思考一个问题时，我会尽量考虑多种可能性，努力避免说出常识性的蠢话。

　　(孙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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