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割焦虑正在上映

　　林挺 　　

　　《水果硬糖》(HARD CANDY)偏偏是恐怖片，而且让人头皮发麻，心理恐怖片比视觉或者灵异恐怖片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它将切割观众脆弱的承受力，而且时刻不会停止。“Hard Candy”其实是网络用语，特指未成年少女，翻译成“水果硬糖”显然不准确，勉强往上靠，只能说水果糖也许甜美，但可能会卡住喉咙。

　　影片开场是非常普通的网络聊天，海莉同意与摄影师杰夫见面，此时镜头不断变换焦点，似乎在掩盖什么阴谋。咖啡馆里，杰夫笑眯眯地看着海莉，那种无意掩饰的娇羞和微微的叛逆，引诱的意味甚至超过成熟女性的搔首弄姿。灿烂阳光之下，两人去往郊外的家——“千万不要去！”分明是一次有预谋的诱拐，这个14岁少女会不会被伤害？观众第一次焦急了。

　　猜中开头不一定能猜中结局，何况一开始就已经谬以千里。

　　20分钟，杰夫倒下的刹那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观众突然恍然大悟，海莉才是阴谋的操纵者！所有人都被编剧布赖恩·纳尔逊玩弄了。海莉把杰夫捆在桌子上，这个男人在网络上只与少女搭讪，屋子里挂着半裸少女的照片，她一定要找出证据，证明他是变态恋童狂，证明他猥亵并杀害了少女唐娜。如果你看得足够仔细，就能回忆起咖啡馆的墙上贴着的寻人启事。

　　此刻的杰夫已经是刀俎上的鱼肉，只能无力地否认，海莉当然不会怜悯他，这个周密的计划刚刚开始。观众听信海莉的愤怒控诉，渐渐认定杰夫就是恋童狂，就算他把童年创伤摆出来，也无法减轻罪恶。等到海莉把冰块放在杰夫下体上、用伏特加消毒、准备阉割这个男人时，他们不得不质疑自己的善恶观——恋童狂罪不该赦，但应该由法律部门处理，而不是血淋淋的手刃。不断闪过的鲜红色墙面，手术刀划过皮肤的声音，不需要真实的血腥，海莉手上平静的动作足以让人内心震颤。除了极其压抑的心理张力之外，电影里的男性虐待女性的传统模式也遭到前所未有的颠覆，而且，施虐者竟是个未成年少女。

　　导演戴维·斯雷德悄悄把观众逼进旁观者的陷阱，他们目睹并推动了一场事先张扬的伤人事件！杰夫被阉割，观众的焦虑也遭遇同样的痛楚，任何一种选择都是无法平衡的尴尬。

　　有冲突才会有感官刺激，杰夫挣脱绳索，抄起锋利的厨刀，又被海莉电击倒在浴室里，惊险程度不亚于《精神病患者》经典的浴室尖叫。杰夫被悬挂在房梁上，挣脱之后再次追杀，而海莉早就为他设计好恋童狂内疚自杀的场景。杰夫从生理到心理都已经彻底崩溃，在绝望的房顶上，他自愿将脖颈伸进绳套。

　　这是一部让观众尴尬的电影，因为他们无法控制内心道德天平的指针，在这部无限精明的恐怖片中，情感的立足点早早就被剥夺了。影片结束时，海莉就像童话里的小红帽，在草地上轻快地翻滚，而观众是要赞叹她的聪明，还是怜悯那只曾经贪婪的狼？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