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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以不废之名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11日 02:36 中华工商时报

  在我国现代文坛上,有一位具有独立精神人格的作家和学者,他生前身后都不免“寂寞”,连名字似乎也快被人遗忘了,他便是废名。但是,有价值的东西终要闪光,老作家汪曾祺1996年曾断言:“废名的价值的被认识,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真正被肯定,恐怕还得再过二十年。”废名在文体建构、叙事方式等方面所进行的探索,构成了中国现代小说史上的重要资源之一。废名文学创作的探索性、实验性、前卫意识及个性化色彩,在文学史上无疑具有其特殊的意义和价值。

  废名(1901—1967年)本名冯文炳,出生于湖北黄梅县,可谓荆楚大地文学沃土中孕育出的一个奇才。文学史家易竹贤先生在为《废名年谱》作的序言中就曾说过:“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他的创作不算多,却极具自己独特的艺术个性,常有珍奇的精品,耐人咀嚼寻味。”

  废名的小说更像是诗,并且还是纯诗,“像一溪流水,遇到一片草叶都去抚摸,然后汪汪流出”,所表现的是身边生活的乐与哀,因而具有再现性真实。如《菱荡》第二段:“落山的太阳射不过陶家村的时候(这时游城的很多),少不了有人攀了城垛子探首望水,但结果城上人望城下人,仿佛不会说水清竹叶绿———城下人亦望城上。”这使我们想起了卞之琳《断章》中的诗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作者的本意都是表达相对的观念,这相对包含了一种人与人、人与物的辩证关系,满含哲理。这种小说与诗融合的趋向,也正是现代派文学的一大特点。

  废名的小说像诗,还因他的小说,早年就已在艺术上显示出委婉含蓄且具跳跃性的特点,尤其是1927年前后,这种特点更是发挥得圆润熟练,《桃园》便是其中代表。“王老大只有一个女孩儿,一十三岁,病了差不多半个月了。”开篇的文字,就简洁到了极点。《桃园》全篇着力表现的乃是王老大和阿毛父女间的真挚的爱。阿毛自己本是病人,但她还是关爱着父亲,看到爱酒的父亲酒瓶已空,便竭力劝父亲去买酒;王老大却一心惦念病中的阿毛,只因女儿说了一句“桃子好吃”,即使产桃季节早已过去,做父亲的竟用空着的酒瓶再贴些零钱,换回来一个玻璃桃子,想让女儿“看一看”也是好的。文字如鲁迅般讲究简省,却写出贫民父女间相濡以沫、撼人心灵的爱,令人不觉泣下沾襟,其艺术感染力足可与朱自清散文《背影》相媲美。

  关于废名小说的表现手法,据有关文史资料记载,废名自己承认,他是“分明受了中国诗词的影响,写小说同唐人写绝句一样,用绝句的方法写的,不肯浪

  费语言。运用语言不是轻易的劳动”。这种独特的创作旨趣使他的小说呈现出了与普通小说迥然不同的面貌。这也就难怪著名评论家李健吾对废名有那样高的评价:“在现存的中国文艺作家里面……有的是比他通俗的,伟大的,生动的,新颖而且时髦的,然而很少有一位像他更是他自己的……他真正在创造。”他的小说,展现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些零零碎碎、若断若续的生活事件和场景以及一些隐隐约约地,像是在黄昏的雾霭中游动的影似的人物,于是,无怪乎那些习惯于在小说阅读中消遣故事的读者在读到废名的小说时,大呼晦涩难懂。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作家本人不直接表露对人物的看法,而仅仅通过事件、人物言行的叙述,便给读者留下了想像空间。

  废名除了深深濡染于唐人诗之外,还因早年在北大读外文系,学英文,大量接触英国作品,从而使其小说在手法和语言上也自觉或不自觉地受到西方现代文学的影响———运用了意识流,某些语言和写法,还具有现代派文学的“通感”。

  废名的小说在那个年代是独特的,因而也是寂寞的,据称其小说《莫须有先生传》发表后,世人皆谓难懂,以至书店出单行本时,“差不多举国一致”要废名作序解释,简直就和卡夫卡的《城堡》当年面世的情形如出一辙,像这样的情形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大概也算得上绝无仅有了。

  就艺术本质而言,废名是位实实在在的诗人,他的人生理想与艺术追求都是诗意化的,因而他的作品往往带有一种清远空氵蒙的田园牧歌风味。于是,从他对乡村题材的处理上,不难看出其生活态度的积极与超越,在那样的时期,这确实是难能可贵的。其苦心孤诣的艺术追求使他在20世纪30年代成为颇具影响的“京派”代表作家。然而,大多数人所乐道的只是他的文体的怪异。他名气很大,但读他作品的人却并不多,他在艺术上付出的努力得到的报酬竟是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寂寞。据说,1994年清明,当废名的骨灰从吉林迁回故乡的时候,悄无声息,迎来送往的都只有他的亲人们。佛家笃信“万物皆空”,信佛———许是先生终生守得住寂寞的根本所在,许是他为什么取用“废名”为名之用意所在。

  然而,废名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不仅没有被“废名”,反而散发出灼人的光芒。

  鲁迅先生在1934年还有一段关于废名先生的精辟之论:“写文章自以为对于社会毫无影响,正如称‘废名’而自以为真的废了名字一样。‘废名’就是名。要于社会毫无影响,必须连任何文字也不立,要真的废名,必须连‘废名’这笔名也不署。”

  后来,不少作家受其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如沈从文就坦率地承认废名对自己的影响;何其芳的《画梦录》里也可以看到废名的影子;汪曾祺、阿城对废名的师承同样是明显的。由此看来,废名并不寂寞,他不过是开了一个寂寞的头,而后人并没有遗忘他,他有如地下的一流泉水,终究会汩汩地冒出水面。

  正如严家炎先生所云,废名的小说是耐读的,不仅耐得住不同的阅读空间,也耐得住不同的阅读时间和阅读对象。废名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不仅不会被“废名”,反而将散发出愈加灼人的光芒。因而,废名,名之不废,不废之名!(11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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