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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变的情怀:访原财政部税务总局副局长赵昭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0月11日 12:57 中国财经报

  不变的情怀

  ——访原财政部税务总局副局长赵昭

  本报记者 孟秀敏

  开栏的话:

  共和国的财政,如日中天;财政人的事业,欣欣向荣。在继往开来的财政队伍里,无论是阅历丰富的老前辈,还是年富力强的后来人;无论是学富五车的学界泰斗,还是摸爬滚打的实际工作者,都成为共和国财政事业最宝贵的财富。把他们的经历感受、思想观点记录下来,传播开去,给更多的人以启发和教益,对我们的事业,无疑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情。

  “夕阳西下有霞光,莫道老枝无芬芳。深情厚意化春泥,绿叶红花分外香。”

  虽然已是86岁的耄耋老人,赵昭却一如她在这首诗里吟诵的那样,英姿犹在,风骨依然。从投笔从戎、奔赴抗战的花季少女,到艰苦创业、德高望重的老一辈财税工作者,赵昭的经历充满传奇。而70年来历尽坎坷始终不渝的,是她对党对党的事业的不变的情怀。

  正值新中国诞生五十八周年之际,又逢党的十七大召开前夕,记者坐在老人对面,看秋日的阳光在她的银发上闪烁,听她用平静的语调讲述过去的事情…… 

  转战冀鲁豫 

  1937年,侵略者的枪声打破了中华大地的宁静,也打碎了山东观城一名初中女学生的求学之梦。不满16岁的赵昭和同学们一道,慷慨激昂,发出了抗日救亡的呐喊。“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会的栋梁……同学们!同学们!快拿出力量,担负起天下的兴亡。”回忆当年,老人仍激情难抑,不禁打着拍子轻声唱了起来。

  1938年6月,赵昭奔赴党组织所在地聊城,报名参加了八路军。在政治干部学校,16岁的赵昭穿着肥大的军装,两条长长的袖子,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出操,上课,听任仲夷等教员讲授政治经济学,讲授革命道理。

  三个月后,赵昭被分配到第十支队政治部,发动群众参军参战。那时候,部队经常转移,行军成了家常便饭。从没有脱掉衣服、鞋子睡过觉,身上爬满了虱子,起初还把衣服翻过来一个一个地抓,到了后来索性就用笤帚往下扫。打个小小的行李包,有时炒袋小米饭,吃时用开水冲一冲,困难的时候连小米也没有了。女同志更苦,来了例假,粗糙的草纸把肉皮磨得鲜血淋漓,行军走路钻心地疼。

  1939年,党提出建立地方政权,部队里一些有文化的同志被陆续派到地方,赵昭因此先后担任了县妇联主任、妇联书记,鲁西北妇救会宣传部长,组织妇女做军鞋、送军粮、动员丈夫上前线。

  1941、1942两年,抗战到了相持阶段。天灾人祸,颗粒不收,树皮都被吃光了。党号召一手拿枪一手拿镐,组织老百姓开展生产。大树底下,年仅20岁的妇救会主任意气风发,给老百姓讲咬紧牙关,讲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最有希望的时候,用毛主席的论持久战鼓舞大家。

  1945年,终于胜利在望,同志们憧憬着胜利后的日子。有的说,烧饼夹油条吃得饱饱的;有的说,铺条没有虱子的床单,睡上三天三夜……

  然而,没等睡上三天三夜,赵昭便要跟随爱人奔赴东北。

  说到老伴,赵昭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暖意,一段革命伉俪的动人故事亦由此展开——

  那是1938年,赵昭还在冀鲁豫十支队政治部的时候。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天下着鹅毛大雪。行军途中,政治部来了两个新同志,其中一位是个大学生。地上湿漉漉的,休息的时候,几位女同志犹豫着要不要把行李放下来。就在这时,大学生脱下大衣往地上一铺:“请同志们坐下吧。”姑娘们唧唧喳喳地议论道:“想不到这位大学生文化高,风格也高。”

  多少年后小女儿调皮地问妈妈:“是不是从那天起,您就对英俊儒雅的爸爸一见钟情啦?”老人笑着对记者说,其实,那天因为天黑,谁也没有看清楚谁。

  但从那以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赵昭所在的民运科的科长,不时在赵昭面前提起这个英勇睿智的大学生,赵昭也因此对大学生的经历有了一些了解。

  大学生叫柏洁民,吉林人。原本就读于上海暨南大学,在那里担任学生会主席并参加了共青团,后被国民党当局逮捕,判处无期。“和他一同被捕的共有83位同志,敌人杀害了13个,他就排在第14个。”5年后,国共合作抗日,柏洁民被国民党释放,他先到延安,入陕北公学,以后被党派到了冀鲁豫。

  在政治部,柏洁民担任敌工科科长,不久提出,科里需要一个能写文章的同志,于是赵昭便被民运科长痛快地支援到了敌工科。“其实他们是有预谋的。”今天的赵昭老人这样笑道。

  1939年他们一起来到地方,两颗年轻的心已经走到了一起。战争年代,组织上对结婚有着很严格的规定,合乎条件才可以写申请报告。赵昭和柏洁民都已符合条件,但赵昭不想这么早结婚,于是,二人向组织递交了申请订婚的报告,得到的回复却是:同意结婚。“你看,这可怎么办?”柏洁民一脸无辜,笑容里却藏着“狡黠”。1940年秋天,在抗日战争的烽火中,19岁的赵昭作了年轻的县长柏洁民的新娘。

  然而战争使他们聚少离多。三天后,一对新人即各奔东西。“但我们谁也没有哭。”老人把这话说了几遍。

  分别不久敌人就开始了大扫荡,彼此之间音信皆无,生死不明。间或有通讯员骑着马来,说是在哪儿见到了他,赵昭揪心的牵挂才稍稍放下。

  柏洁民所在的八分区是个新分区,为加强那里的力量,赵昭等十几位同志奉命前往。“你们这儿打仗了吗?”赵昭边走边问带路的老乡。“那还能不打?”“咱们这边死人了吗?”“还能不死吗?”“死的是什么人?”“不清楚。”急于知道爱人下落的赵昭还是没能问出个结果。

  终于到了县里。“你们县长呢?”赵昭问秘书。“你们先休息,给你们做锅面条,就不必找县长了吧?”面条可是当时的最高待遇了。饭后,新来的同志躺在大树底下睡得十分香甜,赵昭睡不着,又去问:“县长怎么不出来呢?”“县长去地委开会了,天黑才回来。”

  晚上,县长柏洁民骑着马赶了回来,带来了敌人大扫荡的消息。“马上要打仗,新来的同志还没有分配工作,所以一律不随军。”就这样,刚刚见面便不得不分开。

  那一次就是异常残酷的1942年“9·27大扫荡”,前方的枪声赵昭他们听得一清二楚。战斗结束,子弹打烂了柏洁民的帽檐儿,穿透了他的马鞍。“都说九死一生,老伴后来数了数,十死也有了。我们能够活过来,真是非常幸运的。”老人的语气里透出无限感慨。 

  开辟新战场 

  抗战胜利,按照中央的指示,20个中央委员组成东北局,10万大军阻击国民党,1万干部到东北开展工作。

  根据组织安排,赴东北干部,一人一匹马,一家只带一个孩子。

  这个时候的赵昭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小女儿只有4个月,还在吃奶。考虑再三,只能把两岁的大女儿丢在冀鲁豫。

  两岁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不知道爸爸妈妈就要离自己远去。她拿着秫秸棍,撵着小鸡满院子地跑,小鸡在前边叫,她在后边格格地笑。看着活泼可爱的女儿,夫妻俩不禁百感交集。回忆这段往事,一直从容地微笑着的老人,声音不禁有些颤抖。从此一别,18年后,他们才设法找到了这个女儿。

  “路上的苦就一言难尽了。”火车都被日本鬼子破坏了,火车司机也都跑掉了。只能骑马,坐大轱辘车。离开冀鲁豫已是秋天,进入东北则是十冬腊月了。马背上寒风刺骨,赵昭带病行进,孩子则绑在警卫员的身上。

  冰天雪地,大雪足有一尺多厚,见不到村落,也没有饭吃。有时炒点黄豆搁到兜里,边走边吃。

  有段路,他们搭上一节货车。气温足有零下40度,天还下着大雪,坐在煤车上面,头顶着草垫子。“别提有多遭罪了”。

  眼看到东北了,孩子又生了重病。穿过封锁线时怕孩子出声,给她捂了个严严实实。过了封锁线,掀开一看,孩子居然在笑。大家也都笑了,长长松了口气:“这孩子总算活过来了!”

  终于到家了!随即便是安排工作。“吉北地委督察专员公署专员武少文——”“武少文?谁是武少文?”听到组织宣布的决定,赵昭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就是鄙人。”爱人诙谐地答道。回到家乡,柏洁民恢复了他原来的姓氏。

  1948年吉林解放后,武少文任吉林省人民政府秘书长兼财政厅长。

  而让赵昭没有想到的是,就从这里开始,她也和财税工作结下了不解之缘。

  那还是赵昭在公署担任政务秘书的时候。一天,财政科长说:“现在我们的财政非常困难,没有钱是个大事,我看赵昭同志能行。”

  “我去!”虽然还不知道财政税务是怎么回事,接收的又是伪满洲国的税务公署,但赵昭没有畏惧。她拿了个包,塞了两件衣服,抱上孩子就动身了。

  里外两间屋,外屋一个土炕一个锅台,里间睡觉、办公。1946年,吉北税务分局副局长赵昭走马上任。

  “来了个什么大员啊?”一些伪满职员一看来了个25岁的女八路,目光里满是轻蔑和怀疑。“八路军?2尺半的大棉袄,连个样儿也没有,能行吗?”他们拿来一堆堆的表格,成心要刁难刁难这位新来的副局长。年轻的赵昭并不畏缩:“放那儿吧。”声音不大,但不卑不亢。夜深人静,面对一组组的数据、一张张的表格,赵昭细细琢磨,慢慢梳理,一点一点地捋出头绪。平日里,她常常向经验丰富的局长和那些思想进步的工作人员学习求教,很快弥补了业务上的空白和欠缺。就这样,从不懂到懂,从不熟到熟悉,凭着对党的事业的满腔热情,凭着革命者的那股子韧劲,赵昭终于成了财税战线上的行家里手。

  吉林解放后,赵昭从吉北税务分局局长的岗位,调任吉林省财政厅税务局副局长、局长,以后又历任当时的中央直属市沈阳市税务局局长、党组书记,沈阳市委财贸部部长,辽宁省财政厅厅长,财政部税务总局副局长。

  “我们那时的税务工作跟现在有很大不同。”赵昭老人沉思地说,新中国刚刚建立,国家非常困难,物价猛涨,财政赤字很大,没有钱养兵。税收工作者骑个自行车,拿块干粮就去收税。不喝老百姓一口水,不抽老百姓一支烟。那么困难的条件,该上缴的必须上缴,一点也不含糊。赵昭至今记得,她在吉北当税务局长时,缉私队一位同志抽了一支缉私来的咖啡烟,赵昭毫不客气地给予了严厉批评。那位同志不服气,嘟囔着说:“我们在外面爬冰卧雪,抽支烟算得了什么?”“你再当众说一遍!”赵昭厉声说道,“这是纪律绝对不能允许的!”多少年以后,他们见面说起这件事情,赵昭笑道:“我那时是不是太严格了。”那位同志真诚地说:“幸亏那么严,不然后来整党少挨不了军棍。”说到这儿,老人欣慰地笑了,随即正色道,财税纪律就应该严格,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

  “现在,数字化、信息化突飞猛进,财税工作的条件和过去大不一样,对财税队伍的要求也相应提高了。而最根本的,还是在政治上坚强,业务上过硬,爱岗敬业,进取创新。”老前辈语重心长。 

  只争朝夕 

  “老牛明知夕阳晚,不待扬鞭自奋蹄。”赵昭老人把她书写的这幅联语挂在墙上,也恰是她晚年生活的生动写照。

  1985年,老人离休。但20多年来,老人从未停下过她的脚步,一如在前不久举办的老干部运动会上,精神抖擞地走在行进的队伍中。

  搞调研,写文章,学书画,给青年人讲授革命传统,不但先后整理出版了《思想理论与财税实践》和《从春天到金秋》两部文稿,还在今年初举办了个人书画展,出版了《赵昭书画集》。老人笑声朗朗:“可忙活啦,就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如今,86岁的老人,仍然每晚看书看报直至深夜。“老伴在的时候,总会从他的屋子里走过来:‘你是不是日理万机啊?你比总理还忙吗?’现在他走了,也没人管啦。”提及去年去世的老伴,赵昭老人有些黯然。

  老人说,这些日子,她正准备撰写一篇纪念老伴的文章。“可还没动笔,心情就变得十分沉重。他这一生太不容易了。”

  上世纪50年代初,吉林省政府秘书长兼财政厅长武少文蒙冤受难,28年后才得以平反。“先是坐了一年牢,然后是五年的劳动改造。谁都说他有文化又能干,正是干事业的最好年华。原农机部副部长项南同志就曾说过,武少文是我党少有的红色专家,没能很好地发挥他的才能,太令人惋惜了!”

  为了真实反映那些岁月里老伴的经历,前不久,赵昭不顾年迈,专程前往东北,座谈、走访,搜集第一手材料。一位老工程师充满感情地告诉她,武少文一进厂就自我介绍,我姓武,你们大家就叫我老武头吧。他见不得厂里破砖乱瓦,垃圾成堆,说工厂应该是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后来武少文担任了代理厂长,他被开除党籍,已不是党员,但每次厂党委会必定列席。他和工人们一道,把个农具厂发展成为拖拉机厂。如今那里早已是绿荫如盖,姹紫嫣红。

  “写好这篇文章,对我来说责无旁贷。”环顾房间里这对革命老人、老财税工作者一幅幅沐浴着战火硝烟、历史沧桑的照片,不难理解老人这句话的分量。

  在新中国诞生五十八周年之际,在党的十七大召开前夕,问老人对我们的读者有什么话说,老人的语气变得舒缓而深沉:“从16岁到86岁,在这个漫长的岁月中,我经历了战争,经历了新旧中国,经历了改革开放,看到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一天天强大起来,心里感到无比欣慰。作为一名共产党人,无论何时,都不能放松精神的力量。即便是画画,对我而言也绝对不是单纯的消遣,每幅画都是自己思想感情的积累和升华。这一生的信念和追求,到死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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