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历史的乱局

　　辜毅婧 中国人民大学

　　用文字记录历史之前的人类史是靠口耳来传播的，叫传说也罢，神话也罢，总之是广义历史的一部分。可以说，纽约华尔街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都应该算做史的一部分，所以理清华尔街三百年来发生的大事的确非常不易，因为那些琐碎的事实并未按部就班地躺在故纸堆中。约翰·S·戈登的《伟大的博弈》，正是一部围绕以华尔街为代表的美国资本市场发展历史的著作,讲述了华尔街如何从一堵墙开始，在美国芸芸城市中，脱颖而出，成为美国的经济大脑的，又如何取代伦敦，掌控着全球经济命脉。作者作为一名专栏作家，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经济学家，之所以有资格来讲述这段关于资本市场的历史，某种程度上得益于他的祖父、外祖父、曾祖父，得益于他们在华尔街的经历。和传统西方历史读本不同的是，作者选择了以资本市场中那些英雄人物的事迹来规划章节，这一点颇似《史记》的传记体。司马迁在史实的背后，阐述了他“代往圣、续春秋”的儒学精神，而戈登则是勾勒了一部从1630年荷兰移民那里承传下来的资本主义精神史。

　　三百年前，新

阿姆斯特丹(即纽约)是世界上最大的良港之一，同时也是荷兰人对外贸易的前站。人们也许不会想到，纽约最终成为一座世界性商业都市和金融中心，竟然与17世纪荷兰的“郁金香泡沫”有无法分割的必然联系。第一次载入历史的金融泡沫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郁金香狂热”。16世纪中期，郁金香从土耳其引入西欧，不久，人们开始对这种植物产生了狂热的喜爱。到17世纪初期，一些珍品卖到了天价，富人们竞相在花园中展示最新和最稀有的品种。17世纪30年代初期，这一时尚导致了一场经典的投机狂热。人们购买郁金香已不再是为了其内在的价值或做观赏之用，而是期望其价格能无限上涨并因此获利。但是所有金融泡沫正如它们在现实世界中的名称所预示的一样脆弱，当人们意识到这种投机并不能创造财富，而只是转移财富时，郁金香泡沫就该破灭了。

　　赚钱是殖民者来纽约的惟一目的。“郁金香泡沫”之后，纽约上演着人类社会的各种投机活动，对财富的狂热追求、羊群效应、理性的完全丧失、泡沫的最终破灭和千百万人的倾家荡产。华尔街曾经流传过一首打油诗，讲述了一个投机商人在华尔街上的经历：星期一，我开始经营

房地产公司，星期二，不管怎么算我还欠着100万，星期三，我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开始修建，星期四，我开始了全新的幸福生活，星期五，我举办了盛大的舞会，星期六，破产了—我又一无所有。

　　难怪在美国开国元勋杰斐逊的眼里，纽约是“人类本性堕落的大阴沟”。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大赌场，充斥着人性的贪婪和阴霾。纵观她的历史，从

股票的产生到金融市场的完善，都可以看做是一场金钱的游戏。华尔街现在是世界上最先进、最完善的股市，但它的发展史却是骗子、强盗和贪官污吏的斗争史。在华尔街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坏人，如果法律有任何的盲点都会被充分利用。很多事情上，中国正在迅速重走上两个世纪的资本主义历程，如果也有一个“华尔街”存在于中国某地的话，那些历史上的悲剧、闹剧会一一重演。

　　在貌似散乱的历史故事中，作者始终强调了现代资本市场发展的逻辑和基本的信念，那就是，把华尔街的兴衰放到整个美国经济、乃至全球经济的大背景之下来把握。而亚当·斯密在1776年提出的“看不见的手”的理念，正是通过华尔街的实践不断被深化着。在起起落落关于华尔街的故事中，看到的是作者揭示的资本市场的自我演进、自我探索、自我修复、不断尝试的活力与韧性。

　　资本市场的演进，也是规则的演进。规则是在考虑所有人的利益，在人与人之间建立起一套秩序，以达到利益的动态平衡。在平衡不断地被破坏与平衡建立之间，华尔街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向前发展着。而资本市场的健康运转必须基于全体社会成员，包括市场的博弈者们，遵守关于市场规则的共同认知的传统。只要有一位博弈者的行为越过了由这一共同认知所界定的“底线”，其他人就可能纷纷越过这一底线，打破游戏规则，从而瓦解整个市场的健康运转。反之，只要有一位市场博弈者愿意以牺牲个人利益为代价，出面惩罚那些越线者。那么，从长远来看，这个社会将出现越来越多的规则维护者，最终可能使整个社会走出“囚徒困境”似的博弈。

　　在华尔街赚钱、赔钱只在转眼之间。对于斤斤计较“劳动价值理论”的人来说，资本市场的“超额利润”的来源似乎不可理喻、充满罪恶。而熊彼特这样说：“资本市场的实质就在于它最初是用来揭示人们关于资本品的许多不同的价值判断的机制。机制只不过为了诱使人们表达出他们自己的价值判断，而这些判断本身就价值连城。这一信息披露机制必须允许那些正确表达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价值判断的英雄们，获得超过一般水平的回报，或者等价地，承担超过一般水平的惩罚。”

　　什么样的利润是被允许的超额利润？什么样的政府权力是市场可以接受和应该接受的干预权力？什么样的“规则创新”活动被认为没有超越底线？透过本书，作者试图提醒人们，今天的资本市场的建设者他们所必然要面临现实和困境，也为今天的投资者们提供一些有益的参考和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