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合适的扣子而战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3月30日 18:26 《当代经理人》

　　CEO与企业就像“扣扣子”。有时候扣子扣错了，就必须得解开重扣，尽管这一过程的麻烦和痛苦是免不了的

　　文/本刊记者林汐

　　时令渐入春季，所有的生命似乎都要冲出冬天的寒冷——破冷而出。每逢这个时节，王明的心，都有种被静谧抚慰过后的透彻。王明喜欢春天，因为在他眼里春天孕育着希望，然而今年春天却让他感觉到宿命的意味。

　　无论是走在喧闹拥挤的大街上，还是站在家中孤悬的阳台上，王明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恐慌不安。他看到很多老人，待在屋子里，和一只猫说话，和一只狗谈心；也看到很多年轻人，坐在街边的咖啡店里，谈工作、谈爱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而他“自己的生存方式是什么，凯行集团的生存方式是什么”却一直困扰着他，要知道凯行曾经是中国软件业非常具有声望的企业。“要不要去改变？要不要去做点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问着自己……

　　王明家的别墅……悠闲的周末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

　　5个男人默默地坐在王明家铺着黑白大理石地板的客厅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疲惫、有的失落、有的严肃，还有的无奈。房间里静寂至极，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到。5个人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因为他们都很明白今天聚会的目的是什么。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还没有抽芽的柳枝，他的脸上被岁月无情地刻下了道道皱纹，他就是王明——73岁的老人。王明是凯行集团的前任董事长，也是现在的第一大股东，出生军人家庭，自己带过兵、打过仗，后来转业创办了凯行集团。军人厉雷风行的特征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军队文化也成为了凯行的企业文化。不过年轻时强壮的身体毕竟挡不住岁月的刻刀，再加上前几年的拼命工作，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很理想。

　　来王明家参加这次聚会的人里面有凯行集团的两位董事：李明亮和谭景。2005年前，李明亮一直担任凯行的CEO，在其掌舵的7年间，他对凯行的业务进行了调整，目的是回归主业，发挥核心优势。他的调整让凯行的年销售额以及股票价格都飞快增长。谭景曾任凯行CTO，曾在美国硅谷工作了20多年，是不可多得的技术人才，直到现在凯行最具竞争力的产品还是出自谭景之手。

　　另外，参加此次聚会的还有凯行的现任软件研发部主管雷永锋，该部门为凯行创造的价值占到公司销售额的75%以上；现任并购总监杨故——兼并及收购的偶像派巨星，是凯行一个最有名气的招牌。他的每次并购策划案都被称作精巧的艺术品。

　　到王明家聚会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凯行创立初期就已加入，那时的凯行仅仅是一家拥有10多名员工以及50万注册资金的私人公司。如今，凯行已经成为了一家拥有上百亿美元资产的上市公司，全球范围内的员工人数上升到了3万多。

　　王明、李明亮和谭景都已经是退居幕后的人了，公司上市让他们中的大多数财富剧增，多到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置信。财富让他们的生活变得安逸悠闲，大笔的慈善捐赠再加上高尔夫、垂钓、射击、滑雪等，让他们精神焕发。这个年龄，应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但企业家们特有的事业心，让他们始终关注着凯行的发展。他们经常聚会讨论企业以及行业大事；他们有时也会跟凯行的在职员工聊聊天，了解企业的状况及客户的想法。

　　这次聚会，王明他们想弄明白凯行到底怎么了？因为有迹象表明企业内部存在着严重的问题，股票交易价格从巅峰时期的48元降到现在的10元，而且还在下降。目前，受经济危机的影响，一些企业的股票确实在下跌，但实力与业绩远不如凯行的同行的股票却表现平稳，甚至有上涨的趋势，但凯行却仍在下降。这也是近期为什么媒体对凯行进行尖锐批评的原因。

　　比股票下跌更可怕的是，凯行的企业文化也发生了改变。原来王明倡导的军队那种务实、勤奋、团结以及快速执行的氛围，现在几乎都没有了。充斥其中的是尖酸刻薄、尔虞我诈以及帮派斗争。就在前段时间，因为一个派系与另一个派系争斗失利，失利派系的十几名中高层全部离职跳槽到竞争对手。核心员工的离职，对企业造成的伤害是不言而喻的。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凯行之所以成功有两方面原因：第一，以一流的方式培养了员工敢于适应和改变的意志和勇气；第二，决策层在重大决策面前的高效沟通和执行力。解决难题的最有效方法就是大家坐在一起，综观全局，然后做出对公司最为有利的决策。王明在周末召集大家到他的别墅，就是为了能更好地了解目前怎样做才对公司最为有利。

　　“公司目前的状态很不好，正如大家了解的那样，股票下跌的厉害，很多股东对我们失去了信心；公司内部的管理也很混乱，派系斗争严重。我们得想办法改变公司目前的状况。”雷永锋喃喃地说着。他很疲劳，为了凯行新的产品研发，他已经有三宿未合眼了。

　　“凯行确实需要改变，我们确实需要行动了。”王明突然提高声音坚定地向大家诉说着。“CEO与企业就像‘扣扣子’。有时候扣子扣错了，就必须得解开重扣，尽管这一过程的麻烦和痛苦是免不了的。”

　　落光了叶子的树枝拼命地抽着新芽；别墅边的那条小河，也变得比以前浅了，瘦了，沉静中透着忧伤。小河湿润了王明的视线，也湿润了他的记忆，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全都是凯行辉煌的过去，他很难相信凯行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凯行到底怎么了？这就不得不提凯行的现任董事长及CEO卫亮。

　　亚龙湾……同一个周末……阳光、海水、沙滩、奇石、怪滩、风情……

　　这里是被无数人称道的三亚亚龙湾。卫亮家住深圳，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带着妻儿到外旅游。卫非常喜欢亚龙湾——碧绿的热带田野，错落的黎族村寨，在他眼里是构成了难得的“世外桃源”。

　　卫亮，凯行集团现任董事长兼CEO。

　　1998年，卫亮创办的企业被凯行收购。对于企业创始人来说，企业被收购是痛苦的，因此企业合并以后他坚决要求出任新公司董事长，而最终也如他所愿。

　　卫亮温文尔雅，有着一种简朴而不张扬的气质，35岁的他颇有几分天才男孩的味道——他是中国多所著名大学的客座教授，也是几家上市公司的资深顾问。凯行最终决定把董事长兼CEO的职位交给他，是认为他无论是软件研发还是软件销售都非常出众，且具备管理能力。

　　卫亮是一个自视清高的人，他不喜欢拜访客户。当有些重要客户必须由经验丰富的CEO出面才能搞定时，他总是找出无数借口，最后拜访的任务还是会落在其他人肩上；当然，卫亮偶尔也会答应去见客户，这时他也会做精心准备，在着装上也会力图风度翩翩，只是这种时候屈指可数。很多上市公司的董事长都扮演着城市文明和慈善大使的角色，而卫亮对此却不屑一顾，他讨厌这种角色。

　　卫亮不喜欢过问公司的事情，在公司露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凯行的总部设在北京，但他基本都是周一上午到公司上班，周四上午就离开公司回深圳的家中。尽管有很多大客户都表示对凯行的软件很感兴趣，希望能与卫亮谈一谈，但卫亮却会坦率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周末属于家庭，或许在他心目中再大的订单也比不上陪妻儿过周末更重要。卫亮被员工称为“坐飞机上下班的CEO”。

　　这些都只是“软问题”，真正能说明问题的是业绩方面的数字。凯行在卫亮掌权这段时间内可谓每况日下。然而，即便这样，董事会2008年仍然给了卫亮51%的加薪。

　　业绩问题绝非惟一存在的问题，凯行在专利权问题上的争执及其在诉讼案中的高姿态也玷污了公司的声誉。在卫亮掌权期间，其所支付的罚款以及赔偿，竟然比之前20年的总额还要多。

　　卫亮最热衷的事情是并购。在他看来，如果一个企业的董事长不能让企业快速壮大，那么就是失职。所以，他给自己制定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并购、并购再并购。2009年凯行的资金链有些紧张，但卫亮还是在谈并购的项目。这次他希望并购的是一家规模较大、声望却一般的软件企业，这家企业的业务中并没有可以增强凯行业务或与凯行互补的业务，相反收购意味着得为这家企业还巨额的债务。

　　无论卫亮有什么样的提议，现任董事会都不会有太多的反对，因为现任董事会成员都是卫亮安排的一些实业公司的退休老总，他们没有任何软件企业的经验。这些董事会成员大多住在深圳。他们经常与卫亮在一起打高尔夫或者相约出去度假，他们看待问题的方式和角度也与卫亮很很相似。他们非常赞同那种至上而下的等级制度，而这种制度在一家产品制造企业里效果往往较好，但对于一个高科技软件企业来说，这种制度对于员工创新精神是一种致命打击。

　　制度的压抑导致了公司员工的动荡，部门的主管为了留住优秀员工，往往要花三分之一的工作时间去安抚稳定。

　　当大批媒体记者问卫亮如何解决凯行存在的问题时，卫亮只扔给了媒体一句话：“我不认为凯行存在什么问题，也不需要改变。如果你们非要说凯行存在问题，那只能是你们捏造出来的，与我无关。”

　　“王明”与“卫亮”的交锋……到底谁要妥协？

　　王明他们

　　“经过调查，凯行确实是存在问题的，我们是否要出面干涉？”王明迟疑地问着在座的五位在职或退休的“盟友”，这位做事一项斩钉截铁的老人开始犹豫了。

　　“卫亮不想也不愿意做出任何改变，尽管很多高层都对他提出过建议。在他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李明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目前凯行没有任何可以改进的技术平台。公司看起来好像不是在往前走，而是在原地疯狂地挣扎，这就是在倒退。”谭景说这话时很激动。

　　“是该让卫亮走人的时候了。”

　　卫亮他们

　　“他们就是在为金钱而战。凯行股票的下跌，让王明他们这批人损失了很多。”卫亮的一个董事会成员说。

　　“他们这些人都像世外老人，思想止步不前，还以为是他们那个年代呢！”卫亮的另一位董事会成员认为。

　　“他们早就该退出企业的舞台了。”卫亮冷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