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诉求慈善组织话语权

　　- 本刊记者 高娃

　　企业家对慈善组织以及政府的劝募行动似乎越来越消极的同时，他们正尝试通过掌握慈善组织主导权及慈善组织内部化来实现企业的慈善愿望。但慈善活动都需要有一个专业的慈善项目组织管理人才，在中国这才是最为棘手的问题。

　　为成立银川市慈善总会，民政部门向企业发出邀请函400份，20天后，让筹备组工作人员吃惊的是，只有3家企业主动回电话表示愿意参加。

　　慈善总会的成立经过了一年的前期筹备，工作人员从“2004年银川市首届十大经济人物”、“2004年非公有制经济企业先进集体”和一些知名医院，选出400个单位和个人，由银川市民政局局长和副局长将邀请函送到他们手中。

　　“我每天从早到晚不停地向各个单位打电话，嘴皮都磨薄了，打了几百个电话，终于又有10家企、事业单位愿意参加，最终只有13家单位愿意参加，这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筹备小组的一名工作人员说。

　　企业对慈善活动缺乏积极性并非银川特有现象，

国家发改委经济研究所流通与消费研究室主任陈新年曾透露，国内工商注册登记的企业超过1000万家，但有过捐赠纪录的不超过10万家，99%的企业从来没有参与过捐赠。

　　企业家们对于慈善组织以及政府的劝募行动似乎越来越消极，其原因各有不同。怕宣传、怕议论、怕露富是很多小企业的担忧，有些企业则对慈善捐款仍缴纳所得税委屈不平，有些企业是因为对所捐款项的具体用途和使用情况不清楚，甚至怀疑善款没有用在刀刃上而感到寒心，而更多的是企业对“被动式施善”的不屑。

　　但企业家们为自己的善意找到了一个通道：通过掌握慈善组织主导权及慈善组织内部化来实现企业的慈善愿望。他们希望参与慈善活动的策划、筹备、执行过程的要求越来越强烈，甚至要求话语权。一些企业则索性将慈善组织内部化，成立企业自己的慈善基金会、设立慈善部门，或以企业家个人名义成立基金。

　　企业内的慈善组织

　　企业慈善基金

　　根据性质不同，慈善基金会分为两种形式：公募和非公募，企业的慈善基金会形式属于后者，即基金会没有向社会筹集捐款的权利。

　　2005年12月20日，被称为我国第一家由企业发起的慈善基金--中远慈善基金会在北京揭牌成立。基金会理事长由中远集团党组书记、副总裁张富生担任。中远基金的设立、管理、监督等所有环节都由企业自身完成，所以中远的模式吸引了很多企业的眼球。

　　其实，此时的浙江，登记在案的设有慈善基金会的企业已有15家左右：如浙江东盛印染有限公司、温州叶康松慈善会等。但这些企业将企业基金交由社会慈善团体管理。上海瀛通集团的瀛通慈善基金就是如此操作的。管理瀛通基金的上海市慈善基金会专门成立了一个投资监管委员会，瀛通集团派一名办公室主任作为代表参与这个委员会。

　　2004年，瀛通集团向上海市慈善基金会捐赠了3000万元人民币，设立了瀛通慈善基金，后被《福布斯》中文版评为“2004中国慈善榜”榜首。

　　企业设立慈善职能部

　　2005年11月10日，一开电气集团正式宣布成立“慈善部”，由集团工会和企划部派出专人负责，集团董事长屠昌忠担任名誉主管，把慈善行为纳入企业的日常工作中。一家企业内部设立专职部门运作慈善事业，“一开”是先例。在慈善部成立的第二天董事长就带队到湖南、江西行善。

　　一开的慈善部参照了国外一些企业的标准，一开集团的股东们集体决议，每年拿出年利润千分之八作为慈善基金。此次集团董事长出行是为了探索一种有效、理性的行善机制，而非过去的感性的、冲动的捐赠。慈善部共有11名人员，其中还聘请了社会人士加盟。

　　屠昌忠表示，在一开电气的十几年发展历程中，公益事业伴随着公司一起成长，期间或多或少捐钱捐物累计近千万元。但此前几乎每一次的慈善活动都是凭一腔热情，随机性很大，没有计划、没有系统地做过。

　　成立“慈善部”后，一开每年要划出一块“慈善预算”，总额在100万元左右。虽然成立了慈善部，希望系统规范慈善活动，但在一开慈善部成立后，因为引起了广泛关注，一时间，慈善基金会要求与他合作，很多慕名而来的人需要他的帮助。在成立后的50多天里，大大小小的捐助活动做了13起，累计支出40多万元，这个数据已经超出了预算。

　　屠昌忠坦言，一开的慈善投入并不是非常巨大，规模上也比不上社会慈善基金会，但企业内部慈善部门的操作形式比较有前瞻性和代表性。

　　企业家个人基金

　　2005年5月，蒙牛乳业董事长兼总裁牛根生，经过一系列操作和审批，捐出价值10亿元的家族股份成立“老牛基金”，以每年的红利作为基金支配款项。该基金的目的是用以奖励对该企业有贡献的员工。专家评价，“老牛基金”的建立也是中国企业家中少有的壮举。但分析老牛基金在2005年的使用情况可以发现，“老牛基金”的目的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有些学者认为，“老牛基金”似乎还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章程，也缺少资金投向的严格管理。

　　据牛根生本人的解释，2005年老牛基金共花了800万元，具体项目是：给内蒙古大学贫困大学生是一笔；给公安部表彰英模；给内蒙的老同志出书；为呼和浩特市申请“世界奶都”称号给了市里100万元；为呼市建乳都塑像出钱；为拍摄电影《牛玉儒》捐款；为中国奶协捐款。挑剔的人仍揪出了老牛基金在运作中的方向问题。

　　《财经文摘》社社长周志兴认为，建塑像、申请奶都称号，是为政府形象工程埋单。在许多成熟的市场经济国家，国家公权部门的装备和待遇，都应当是国家提供。如果一个企业或者说一个公民，围绕着国家公权部门捐款，是要被质疑的。

　　作为乳业企业，它的产品应当来自于良好的环境，因此，蒙牛产品建立的基金，应当更多地关注于环境保护。或者这个基金明确就是为了激励本企业员工建立的，旁人也无话可说。

　　基金会成员目前有50—60名，有政府官员、金融界人士以及蒙牛员工，会员费不超过1元钱。因为是老牛基金，让大家出钱，有沽名之嫌。

　　香港的新鸿基地产郭氏基金在内地做了许多事情，但是知名度不高。对郭氏基金来说，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有着严格的界定。它的范围集中在教育、文化及文物等方面的培训、资助、奖励和发展，和新鸿基的地产主业不搭界。

　　郭氏基金在内地办了一个中华文化系列讲座，请的都是一流的学者，肯定是要有投入而没有经济利益的。但他们乐此不疲，还把讲座内容集结成书，以便流传更广。他们计划把这本书送给香港的每一所中小学校。

　　慈善项目缺乏专业人才

　　现年61岁的Larry Brilliant(拉里·布利连)因其是在线社区“the Well”的创始人在硅谷享有声誉。在创立“the Well”之前，Brilliant曾作为一名医生在世界卫生组织工作多年。1979年，他设立了Seva基金会，Brilliant也是知名的慈善活动家。

　　今年，网络搜索业巨头Google聘请Larry Brilliant负责其慈善基金的运作，以履行公司曾经作出的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的承诺。Google曾于去年10月设立慈善基金，公布了即将开展的一系列慈善事业的详细计划，欲将股票收益的1%和年度利润的1%捐献给Google慈善基金。据Google高层表示，Google此外还单独拿出9000万美元注入新成立的Google慈善基金，着重于帮助改善全球贫困、能源和环境问题。

　　Google聘请Brilliant，代价是给Brilliant的Seva基金会投入200万美元。Brilliant这样的慈善专才吸引着很多像Google这样的国际大公司，即使这些慈善专才的薪酬并不低，但他们却可以将企业的慈善基金运作得有声有色。

　　Google无疑是幸运的。在宁夏慈善总会，只有秘书长鄢志忠一人负责所有的慈善工作。慈善总会成立以来，一直是由民政厅一名副厅长担任会长，副会长由民政厅处长担任，理事、常务理事绝大多数是各级民政部门的领导。绝大多数慈善总会理事本职工作都忙不过来，没有精力搞策划，开展募集、救助活动。

　　慈善活动都需要有一个专业的慈善项目组织管理人才，在中国这才是最为棘手的问题。据一项调查显示，目前我国慈善组织工作人员的性质是：专职人员占60.03 %退休和兼职人员占39.97 %，年龄结构:50岁以上的占52 %，31岁至49岁的占32 %，30 岁以下的仅占16 %；学历结构：大专以下的占66%，本科以上的仅占34 %。显然，这样的结构是难以提高组织的自身能力的。因此，提高慈善从业人员的专业化水平是当务之急。

　　中华慈善总会副会长徐永光认为，基金会的领导人、理事都需要学习、掌握非营利组织管理、运行方面的知识。清华大学NGO研究所所长王名教授也认为，非公募基金会的发展面临的很大一个问题就是专业人才缺乏。“基金会应该想方设法保持基金增值，如福特基金会就有专门的投资部门。但基金会涉足投资领域需要有非常专业的人才，基金会缺乏这方面的人才，所以现在我们有些基金会根本不敢花钱，把钱都放在银行里。”

　　根据目前的现状，慈善机构很难招到高素质的人才，除了思想认识、社会氛围和组织能力等影响因素之外，也与目前国家对慈善机构的定位和缺乏相关政策法律有关。根据调查，许多应届毕业生对从事慈善公益事业怀有很高的热情，但最终都由于人事问题无法解决而不能加人到慈善队伍中来。比如外地毕业生的户口问题、社会保障问题、晋升考级问题等等。

　　浙江省慈善总会副会长赵治辉表示，如何有效发挥资金效益的最大化是很多基金会考虑的重点，这不仅需要管理人才、外语人才，同样更需要资本运作人才。而在企业内部，调入慈善部门等同于被贬入冷宫，没有人愿意进入这个部门，所以通常都是兼差。

　　民政部发布的《中国慈善事业发展指导纲要(2006—2010)》提出，未来五年内将大力推动有条件的大专院校设立相关专业，以培养慈善工作专门人才，为社会输送具有专业知识的慈善工作者。

　　阿拉善协会目前在阿拉善地区有16个项目，其中能源替代与森林保护、飞播种草、风沙源科研等13个项目已进入实施阶段。说到项目，就不得不提到那些整天在村子里面做项目的人。协会已经派十来个人往那里跟项目，“其实，当地的项目需要更多这样的项目官员，但是，在今天的中国，这样的人可谓凤毛麟角。”阿拉善SEE协会办公室主任武春玲说。

　　不仅如此，在企业中，慈善基金会也受到了“法人概念”的束缚，经济学中提出的法人概念几乎无法确定中国慈善基金会的法人地位。国外企业的法人，是严格按照社团法人和财团法人的定律来划分的，公司属于社团法人，慈善基金会属于财团法人，这两者是同等的级别。也就是说，慈善基金会应该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部分，它可以不受政府和企业的行政管理。可是我国现行的法律没有建立财团法人的概念，几乎所有的中国慈善基金会还是依托在公司的管理下，缺乏独立性。不仅如此，中国企业慈善基金会还要受到登记管理机关和业务主管单位双重管理，以至这些企业组织从一“诞生”就烙上了官方的印记，很难走出行政管理的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