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低成本的战争体验

　　本报记者 刘鹤翔

　　就产业规模而论，中国电影要远远小于中国袜子产品

　　多元化已成为了中国电影工业发展的必然诉求

　　生产制作的薄弱，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中国电影工业的竞争力

　　以冯的经验看，本土专业的制作团队不仅能完善整个电影产业链，而且“钱”途不可限量

　　就产业规模而论，中国电影要远远小于中国袜子。除了20多亿元的国内票房，剩下的就是来自海外市场的补贴。而中国袜子的年产值保守估计在100亿元以上。

　　电影文化是另一个问题，但就电影商业而言，自有“大片”以来，功夫电影在过去几年成为了中国电影的主打产品。随着功夫电影的走弱，产品多元化已成为了中国电影工业发展的必然诉求。在中国内地的众多电影制作公司中，华谊兄弟等电影公司开始了对战争片、恐怖片等类型电影的尝试。

　　从某种意义上说，冯小刚的《集结号》是一次类型突破，填补中国商业电影的一个产品空白。这仅仅是开始，尽管近年的中国电影产业已经越来越显示了其投资价值，但在电影产业链的上游，一些生产制作部门仍然相当薄弱，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中国电影工业的竞争力。《集结号》是一个在本土电影生产链不完整的环境下拍出来的片子，它预示着处于产业上游的各个制作部门已经出现很大的投资空间。

　　冯小刚的战争

　　从去年7月开拍的《集结号》，在几天前已经制作完成了。这部花了1000万美元投资的战争电影是导演冯小刚继功夫古装片《夜宴》之后的新尝试。2004年的时候，作为华谊兄弟公司当家导演的冯小刚开始筹划所谓“三大战役”，即拍三部不同风格电影：《天下无贼》、《夜宴》和《集结号》。现在，这三部电影都拍完了。

　　战争片是中国商业电影的薄弱环节。在《集结号》之前，中国尽管并不乏现代战争电影，但都属于传统的主旋律电影而非商业片。“当时，心里完全没有底，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战争片，只知道什么是特别不好的战争片，知道千万不能拍成那种做作的、虚假的片子。”冯小刚说。10月31日，在与北京电影学院师生见面时，冯小刚和韩国导演姜帝圭谈起了《集结号》的制作过程，在拍摄的构想方面，他首先要做到的是与其他国产战争片拉开距离。

　　战争片是好莱坞的主流产品。《兵临城下》、《拯救大兵瑞恩》、《风语者》等都是其中的精品。不过，上述电影单就投资规模而言就远远超过了冯小刚，因为，它们都是用了差不多1亿美元拍的电影，中国内地导演从来没有弄到过这么多钱。

　　“但韩国导演姜帝圭拍的《太极旗飘扬》又为我燃起了希望。”冯小刚说。在拍摄《天下无贼》的时候，姜帝圭曾到剧组探班，两人聊起了《太极旗飘扬》。冯小刚惊讶地发现，姜帝圭拍《太极旗飘扬》只花了1500多万美元。和冯小刚一样，姜帝圭也是韩国颇具票房号召力的导演，他拍的《生死谍变》曾创下韩国电影票房纪录。而《太极旗飘扬》更进了一步，不仅在韩国赚到了相当于7亿元人民币的票房，在日本也卖了很多的钱。

　　1500万美元的融资规模在中国电影市场已经不是问题。冯小刚因此也认为，华谊这样的公司同样有能力投资一部战争片。而且，他不仅弄到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故事，而且在电影技术方面姜帝圭也答应帮忙。冯小刚有了底气。

　　不过，和韩国不同，中国的战争商业片有特殊的困难。根据华谊对市场的预测，《集结号》在海外可能是不卖钱的。其中原因是电影讲的是中国军队，而海外可能对此排斥。因此，在华谊的计划中基本上没有计算海外收入部分。账只能这样算，《集结号》如果能在国内卖到1.5亿的票房，那么按40%的投资回收比例算，投资人就可以从中拿到6000多万；要完全收回成本乃至盈利必须有2亿票房才行。近年的功夫片都有国内海外两个市场，其中海外市场的收入甚至多于本土市场。如果《集结号》没有海外市场，那就意味着有相当高的投资风险。

　　冯小刚控制成本的主要手段就是不用明星。如果找明星来拍电影的预算很可能就会超过1500万美元了。华谊方面不愿意投入这么多，他们认为有冯小刚就足够了。冯小刚本人也很自信，“中国的明星中没有绝对有号召力的。我可以不客气地说，中国的任何一位明星来和我比票房号召力，都不会有超过我的。”于是，华谊大胆起用新人，使得《集结号》的演员总片酬不到100万元人民币。

　　不完整的生产链

　　即便是省掉找明星的投资，影片的制作本身也是很烧钱的事情。冯小刚所追求的效果，在好莱坞的制作团队看来，最少要有8000万到1亿美元才做得成。

　　在拍《集结号》之前，冯小刚曾想过一些中国本土的制作公司。最后他发现，内地并没有制作方面的私人公司，而一些国营制作公司在技术上还存有空白，冯小刚最终选择了姜帝圭引荐的20多人的韩国制作团队，因为在想要掌控成本又不能忽略影片质量的冯小刚看来，韩国本土制作团队具有了好莱坞的水准，而在制作成本方面比好莱坞团队要小得多。更重要的是这个团队过往的作品能让人足够放心，《太极旗飘扬》已经在声音、爆破效果方面交出了不错的答卷。除此之外，《集结号》还找来了曾制作《特洛伊》和《哈利·波特》的公司来负责制作电脑特技的部分，在制作上力求做到足金足两。

　　事实上，来自韩国的25人制作团队给《集结号》带来了媲美好莱坞的专业技术，也带了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在拍摄初期，剧组搭了一个300米长的街道，等到韩国爆破团队来了以后，冯小刚得到的消息是，韩国方面认为搭景的材料不行，无法在做出逼真效果的同时保证绝对的安全。最后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韩国制作团飞回韩国，找了好几吨专门用来做暖壶木塞的木头，重新搭景。

　　以往的国内战争片，爆破用的是TNT炸药，为了保证安全，人必须离炸点远。这样一来，电影里常常出现的镜头是，这边爆炸，人在远处飞起来。这使得电影的真实性和质感大打折扣。而韩国这个制作团队的要求是人要踩在炸点上炸，所以他们使用的是特殊的配料，而且他们有很大的气压埋在底下，在上面放的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很猛烈，但最后的程度其实是像拿了一把沙子扔在人的脸上。

　　感叹于中国电影产业上游生产制作部门的虚弱，在北京电影学院与学生座谈时，冯小刚不忘借机传经布道，他认为中国电影最薄弱的环节是在专业项目缺乏人才，而出现这种局面最根本的原因是人心的浮躁，学表演的人想将来当导演，做特效的也想做导演，所有的人都要当导演。专业人才的匮乏导致不少剧组花钱从国外买技术。在座谈会尾声，冯小刚不忘苦口婆心地劝在座的同学中在各自的行业潜心研究，以他的经验看来，本土专业的制作团队不仅能完善整个电影产业链，而且“钱”途不可限量。到时候中国的电影制作团队也无需大老远跑到日本、韩国、美国、澳大利亚等地方请别人帮忙。

　　事实上，作为电影技术输出国的韩国，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摸索出一条路，一些从外国学习回来的年轻电影人不断在尝试和摸索，在拍摄这些不同类型电影的同时，这些韩国技术人员的水准也在逐步完善。

　　类型突破

　　在商业片市场上，好莱坞的一系列战争片已经树立了这个类型品质标准。庞大的投资帮助《拯救大兵瑞恩》在拍出战争场面真实感方面迈进了一步。

　　好莱坞已经走得很远。冯小刚认为，就战争的质感而言，《拯救大兵瑞恩》是一个分水岭，而它之前的战争电影在声音和很多方面都还不够劲(《兵临城下》是个例外)。在《拯救大兵瑞恩》之后，《细细的红线》、《风语者》等一批电影都达到了新的高度。在这个新类型面前，他觉得，中国的战争片，无论是从影片质感还是讲故事的方式都需要有突破。对很多人来说，冯小刚拍《集结号》也是一种突破，从现代贺岁剧到古装电影《夜宴》再到战争片《集结号》，冯小刚试图展现自己驾驭不同类型电影的才华。

　　《夜宴》的尝试让冯小刚所在的华谊兄弟影业公司喜忧参半，该片虽然获得2006年度国内市场票房的亚军，但也得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笑场”，其海外销售情况也一般。尽管如此，《夜宴》对冯小刚及华谊兄弟而言，仍是一次成功的尝试，既积累了经验，也完善了公司的产品整体布局。接下来，华谊仍打算继续拍古装大片，因为古装大片在海外已经培养出一批观众，“有的是买家。”除了继续拍古装大片，华谊这两年尝试了恐怖片、战争片等其他类型电影，公司老总王中军承认，这些尝试不一定能超越同类型的海外电影，但作为公司的产品结构布局却是必不可少的。

　　王中军曾说，中国电影的战争片比不上好莱坞，而恐怖片比不上日韩。但饶是如此，华谊兄弟还是毫不犹豫进军了这两个陌生领域。在国内众多电影公司都没有起步的时候，华谊兄弟就在新类型上开始发力，不论《心中有鬼》和《集结号》这样的影片的票房如何，都表明华谊兄弟已经完成了市场卡位。

　　上世纪90年代以后的十多年里，韩国电影人试验了很多不同类型的电影。而在拍摄这些不同类型的电影中，这些韩国技术人员也经历了很多不同的制作方式，终于形成今日韩国电影的多样性。除了战争片，韩国的科幻片和恐怖片也已经赢得了国际市场，形成了风靡亚洲的电影“韩流”。相比之下，中国的电影在工业水平已经颇显落后。电影是技术的产物，在今后，即使作为软件的电影政策和文化环境的变化还需要一个过程，但作为硬件的电影生产技术和创新能力终究是可以优先发展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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