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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商就是官商勾结的代名词吗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03日 12:54 《中国商人》杂志
范卫锋 郑华玲 晚清末年,票号之盛,一时无两。然而,有一个被山西票号研究者们回避的问题:为什么号称有着种种优秀基因的票号,其生命力居然如此脆弱,竟然在满清灭亡之后,全面分崩离析?为何当时实力不如票号的钱庄,后来能够一步步地壮大,直至成为银行业的主力军?这不得不从票号与满清政府的关系说起。 票号的经理和掌柜们,与满清的达官显贵的关系,不是一般的铁。 《乔家大院》里的乔致庸,是个有傲骨的读书人,可是,在历史上,乔家的大德通,恰恰是最善于走上层路线的,和朝廷的关系,不是好,而是很好,好到连最长袖善舞的胡雪岩,都难以望其项背。大德通的掌柜高钰,在大德通干了50年,其中有20多年是当老大,以善于与高官交际出名。八国联军侵略中国时,大德通对于朝廷和战局的一举一动,掌握得十分清楚,甚至很多官吏要通过大德通,来了解朝廷和战局的动向。 在慈禧西逃期间,高钰和随驾的内阁学士桂月亭联系紧密。有一天,桂月亭告诉高钰一个绝密的信息:“銮驾定于初八日启程,路至祁县,特此奉闻。”如此绝密的军情信息,高钰预先知闻,可见他与朝廷大员的关系有多铁。而大德通与朝廷关系的登峰造极,就是慈禧下榻在大德通票号,随驾的董福祥等大臣,则住在协同庆票号。到了1949年土地改革的时候,大德通票号的东家、祁县乔家堡的乔家女主人,还保存着慈禧在大德通住的时候,随手所赐的金钗。假如乔家与朝廷的关系,真的象《乔家大院》中所写的那样,闹得要生死相见,慈禧还会、还敢住在乔家吗? 在乔家堡住过的大人物,不止是慈禧。湖广总督端方,也曾经在乔家堡的中堂住过。大德通的高钰,与赵尔巽的关系非同寻常。赵尔巽去什么地方当巡抚、总督,高钰常常跟上,人称“二督抚”。合盛元票号的汉口经理史锦刚,是湖广总督的干儿子,总督府的办事人员,都不敢直呼其名,叫他“三少”。袁世凯当年还是政坛新星的时候,想巴结当时的朝廷柱石李鸿章,多次求见未成,最后还是请三晋源票号的老板,引他在票号的账号见到了李鸿章。 朝中达官显贵做靠山,票号的钱很好赚。对朝廷大生意的依赖,就像吸毒一样日益上瘾。 因此,它离现代投资银行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对朝廷大生意的依赖,就像吸毒一样日益上瘾。普通商人、老百姓的小额存款,它是不办的。他们看中的是朝廷官府、官僚、大商人的存款。然而,时代变了。 以“小银行的大掌门”的美誉,在中国金融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陈光甫,从美国留学回来以后,作风就大不相同。与自闭的山西票号相比,两者的出手判若云泥。陈光甫的起点低,1915年,在上海宁波路开了家“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简称上海银行。当时门面小,本钱少,名义上说是10万银元,其实只有东拼西凑的7万银元,只有7个人。 陈光甫自兼营业,拉存款、跑工厂、放贷款,晚上还得回到行里培训员工。然而,在美国的经历和见识让他知道怎样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当时,小额存款,银行是看不上的,陈光甫偏偏独树一帜,把眼光投向了这个真空地带,因为这个决策,他还一度遭到同行业的耻笑。当然,他选择小额存款,一方面是出于无奈,大企业和官僚根本看不上这间新出生的小银行,另一方面,他也是看准了其中潜藏的商机,小额储蓄存款,稳定性比企业存款强,趁着同业不屑一顾,正好人弃我取。陈光甫提出“一元即可开户”的口号,那些没人理睬的老百姓,见到居然有银行肯给自己的小钱开户头,纷至沓来。有人刁难嘲弄陈光甫,拿了100银元,要求上海银行给他开100个存折,上海银行照开不误,赢得了民心。 不光赢了民心,陈光甫还赢了商机。1915年,银行的储蓄存款仅有1.8万元,简直是微不足道,而到1921年,已经有116万元,到了1932年,更是达到2300万元。而此时,曾经不可一世、不屑于这种小额储蓄,只将眼光高高盯着官僚的山西票号,早已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破败不堪。 上海银行,这家陈光甫创办的新生草根银行,不光吸收存款的方式不同,发放贷款的战略,也和山西票号大不一样。同样是在中国,处在相近的时代,作出的选择大不相同。这里面,比的是眼界、是信息、是胸怀、是胆魄。山西票号紧挨着朝廷融资,上海银行却是草根阶层,出生之初,和这些达官贵人根本搭不上边。 在美国见识过现代银行业的陈光甫,主动地向民族工商业伸出了手。“敬远官僚,亲交商人”,是陈光甫的经营路线,这句口号可能会让如日中天时的山西票号笑掉大牙。山西票号称雄海内外数十年,却几乎没有扶植出什么了不起的大企业。陈光甫则不同。他的上海银行虽然小,却和两个近代史上最了不起的企业家——荣氏家族的荣宗敬、状元企业家张謇并肩成长。同时受到官僚资本和外国资本两面夹击,让他对荣宗敬的“上天不令中国人做第一等人”悲愤之叹深有同感,1934年,当汇丰银行想要拍卖陷入困境的申新纱厂(荣家的产业)时,陈光甫竭力奔走,促使南京国民党财政部出面设法挽救。 陈光甫的上海银行,与民族工商业同气连枝,可是,他并不像山西票号一样,盲目地搞“万两银子一句话”的信用贷款,而是以抵押贷款为主。一位当年陈光甫的手下,在解放后回忆,上海银行当时既不像票号一样,可以做全国各地的汇兑,又不像钱庄,可以做银元银两兑换的生意,更不敢像《子夜》里的老赵一样,做公债库券的投机。上海银行当时的贷款,主要是堆栈押款、货物押汇、厂家押款、往来透支,这些属于“对物信用”,基本都有抵押,虽然麻烦,但是,却比“万两银子一句话”的做法可靠安全。上海银行虽然是新生的小银行,却在对民族工商业贷款方面,异军突起。在江苏、上海、浙江民族工商业的发展史上,确实应该给陈光甫的上海银行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山西票号也有不少为人称道的善举,然而,上海银行的善举,更具有现代意义。陈光甫首创了农业贷款,他提出,“此种贷款不特时短,具有流动性,数量零星,甚为稳妥,而且对繁荣农村、辅助农业经济之发展有很重要意义。”章士钊曾送给陈光甫一副对联,上书“不变随缘,随缘不变”,这种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平衡,正是陈光甫及其上海银行的写照。 不少研究山西票号的专家,在谈到票号在清亡后的悲惨命运时都说,为何票号一蹶不振,而南方的钱庄却能够在演变为银行之后生生不息,令人遗憾。陈光甫喝了洋墨水回来,独辟蹊径,尚有“特殊原因”,可是,浙江兴业银行的成功,却与山西票号的发展,形成了最鲜明的对照,凸现出山西票号灭亡的根本原因 浙江兴业银行,是浙江反抗外资入侵,发起保路运动的产物。1907年10月5日,以“振兴实业”为宗旨的浙江兴业银行成立。这正是山西票号的李宏龄等人,酝酿发起成立晋省汇业银行的前不久。尽管浙江兴业也与官僚资本过往甚密,其股东中,更有当时赫赫有名的南浔“四象八牛”家族子孙,可是,它诞生之后,就把和民族工商业携手发展,作为自身之基,发家之本。当然,我们不得不说,山西票号紧靠清政府,上海银行、兴业银行联袂民间企业,“利”都是其根本的出发点。然而,眼光和思维方式的差异,造成了两者的取向不同,命运不同,更造成对社会和历史的贡献不同。 号称“中国第一实业家”的张謇,1899年所办的大生纱厂开工,所有的本钱,都用来投资固定资产,手头没有周转资金,先前别人答应的投资又无法兑现,他“仰天俯地,一筹莫展”。这时,刚刚成立并不宽裕的浙江兴业银行,给张謇解了燃眉之急。从此之后,浙江兴业银行与张謇的大生企业结成秦晋之好,张謇终生感激不尽。 “火柴大王”刘鸿生,也颇得浙江兴业银行之助。由于日本火柴业的侵入,刘鸿生的工厂一度资金紧张,外界风传他即将倒闭。刘鸿生只得去找当时号称“中国摩根”的宋子文,希望将自己的全部财产(主要是股票)抵押给宋子文掌控的中国银行。宋子文哈哈大笑,“O.S.(刘鸿生名字的英文缩写)的股票,现在连草纸都不如了!”这时,还是浙江兴业银行毅然出手,向刘鸿生贷款250万元。 与浙江兴业银行相助成长的企业,有名的还有聂璐生的上海恒丰纱厂、陈万运和沈九成办的三友实业社、商务印书馆以及杭州的胡庆余堂国药号等。浙江兴业银行还主动出资100万元,承担了钱江大桥一半的贷款,它对钱江大桥的贡献至今为人所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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