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售繁荣与网罗笨蛋

　　经济学家熊彼特将企业家的创新看作是经济增长的动力之一。毫无疑问，风险投资者处于创新的峰头浪尖，在许多的不确定中寻求确定性。一旦风险投资项目达到成熟期，可以产生稳定而丰裕的现金流，就是风险投资者全身而退，进入下一个风险投资项目的时候。

　　风险投资者的全身而退，就是要获得已达成熟期的企业未来可预期的全部现金流的折现值。只有在买家云集的时候，卖价才能达到最高，由此也越接近甚至超过风险投资者预期的折现值。因此，在出售的时候，风险投资者谨慎而又理智，不再懵懂。它会在资本市场上使用巧妙的办法发布成功的消息，使一般投资者确信企业已经进入成熟期，可以产生稳定的现金流，并且在对现金流的预期上使一般投资者与自己的预期逐渐一致。在各种消息流布的资本市场上，一般投资者难以一一辨析消息的真假，因而对各种消息都疑虑重重。这个时候，认证与资信是非常重要的。一些长期从事风险投资的机构已经形成自己的品牌；未形成品牌的则需要权威的评级机构，如标准普尔的评级，对其支付的评级费用则是营销的成本。

　　私下的谈判也是营销的一部分。虽然有创业板市场，但许多风险投资还是游离在市场之外，或者出于自愿，或者出于主动。这个时候的营销尤其显得重要。风险投资者需要奔走于多个机构投资者之间进行游说，证明自己的企业已经进入成熟期，并力图使这些机构投资者接受自己对未来现金流的预期。为此风险投资者需要使用一些强有力的工具，乃至构建一些复杂的模型，对未来的市场进行预测。

　　从企业的风险已经可以为普通投资者所接受这一角度看，风险投资者此时是在“兜售繁荣”。懵懂莽撞行事，在诸多的不确定性中寻求确定性，小心翼翼的使得企业度过高风险期，进入成熟期，对于风险投资者而言，这的确“胜利”了，但距离“成功”还有至少一半的路程，那需要由“兜售繁荣”来完成。

　　但市场上的投资者并非完全是理性的，不然我们难以解释市场上泡沫的反复出现与破灭。希勒(Shiller)教授的《非理性繁荣》一书出版于美国新经济泡沫破灭前三个月，并且默默无名。三个月后，它的名声大噪与投资者悲壮的沮丧同时来到。两年后，希勒教授在北京与中国的经济学吴敬琏对话金融新秩序时，对新经济泡沫破灭后自己接到的许多恐吓和辱骂电话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投资者把新经济泡沫破灭的原因归之于希勒教授乌鸦啼鸣般的不祥预言，而不是自己的非理性行为。

　　当市场上的投资者不是完全理性的时候，风险投资者卖力的“兜售繁荣”，却有可能“滞销”，不能得到自己期望的价值。这个时候，有的风险投资者会别出心裁，利用投资者的不完全理性去“网罗笨蛋”。此外，根据哈佛大学史莱弗(Shleifer)教授的研究，风险投资成功与失败的比率一般是三比七，虽然风险投资者会分散投资，并在金融市场上购进衍生品，以把风险控制在自己可接受的范围之类，但高风险毕竟是风险投资的特征。由于市场上投资者的不完全理性，存在使一些失败的风险投资者将失败的项目、或者并未达到成熟期，风险未确定的项目进行包装，“网罗笨蛋”而销售出去的激励。

　　据说“网罗笨蛋”这一办法系由堪与经济学鼻祖亚当·斯密相比肩的经济学家凯恩斯所系统阐述。在后人的眼里，凯恩斯彷佛是财色兼收、名利两全的成功人士典型。他在学术上开宗立派，仕途上贵为英国财长；而他的遗产，足以支付两次对华鸦片战争的巨额军费。但在发现“最大笨蛋”原理之前，他不过是剑桥大学一名忙碌的教员，为了生计，每周教授十数小时的课程，日子过的乏善可陈。此后他开始以小额的积蓄涉足股市、买卖期货，凭着他杰出的智慧，不久就发现了至今仍然具有不朽价值的“最大笨蛋”原理。

　　所谓“最大笨蛋”原理，就是只要还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钱来买自己购买的东西，自己便有利可图，而与这个东西的基本价值无关。而要找到这个比自己笨的笨蛋的关键，在于要设法让他相信，还有比他更笨的笨蛋存在。凯恩斯在其巨著《货币、利息与就业通论》中强调了投资者的“动物精神”(animal spirit)，似乎就是在为这种笨蛋链条寻找理论的依据。

　　要设法让下一个笨蛋相信，还有比它更笨的笨蛋存在，这是风险投资者进行“网罗笨蛋”营销的秘诀。而市场上存在诸多的非完全理性投资者，以及市场严重的信息不对称，为这种营销策略得以实施，培养了生生不息的肥沃土壤。冯小刚电影《大碗》中疯人院里的精神病人谈及互联网创业时“投入多少，转手加个零卖给下家”，乃是“网罗笨蛋”营销策略的“疯人呓语”，去事实却已不远。

　　总之，对风险投资者而言，创新时的大胆“懵懂”与营销时的小心翼翼同等重要。而对于一般投资者而言，却要在这华丽的营销外衣下，分辨清楚风险投资者是在“兜售繁荣”，还是在“网罗笨蛋”。然而很少有风险投资者独独采用其中的一个策略，它们往往兼而用之：能网罗到笨蛋固然好，退而求其次，“兜售繁荣”也不错。因此，问题的关键，似乎在于如何理性的判断真实的价值。但这种股神巴菲特的本领，却并非跟着感觉走的一般投资者所能具备，远见、野心、睿智都一一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