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德之快在于中美杂交

　　尚德的爆发式成长,冲击了传统的商业模式。遗憾的是,“中国龙”最后却让美国人来点睛

　　文／杨云高

　　施正荣成为中国首富,只用了5年时间。他驾的船,叫“无锡尚德”号。

　　2005年12月,尚德在纽交所上市,募集资金约4亿美元。2006年8月,尚德宣布以3亿美元的价格收购日本最大的专业化太阳能组件厂商MSK,并有望在2007年达到400兆瓦的产能,跻身世界光伏产业三甲。当月,尚德又在上海漕河泾拿下200亩地,投资6000万美元建研发中心和生产工厂。尚德的远景目标是,2010年做到1000兆瓦的产能,成为全球最大的光伏企业。

　　上市后即展开收购与投资,施正荣的套路毫无新意。无锡尚德也越跑越快,拉大了与竞争对手的差距,在相当长时间内可为施正荣的首富地位护驾。在施之前,无论是陈天桥的盛大还是江南春的分众,上市后都迅速收购业内上下游企业,以巩固行业领导地位。他们都明白,谁先上市募资,谁将抢得市场先机。

　　施正荣演绎了一个

神话——2000年他创业时,还是个空怀绝技的穷博士,到2005年底成功登陆纽交所后,他的个人财富暴增至180多亿元人民币。如果回顾他的财富路线图,他自己是个出发的原点,到中转加油站无锡,直抵财富实现终点站纽约。这三个节点环环相扣,缺一不可,串起了尚德“技术-产业-金融”螺旋式上升的成长路径。

　　尚德的成长是美国式的,也是中国式的,但归根结底是发生在中国的美国式成长,因为中国的资本市场尚不能成就施正荣。认识到这一点,才能认识到中美的互补与差距,有益于国内恶补短板。惟如此,培育更多本土的尚德和本土的快公司才不流于空谈。

　　“无锡模式”

　　关于施正荣的财富故事,在尚德成功登陆纽交所前后,充斥于各路媒体的报道中。这与施财富的爆发力一样,事先没有任何预热。

　　几乎所有媒体都千篇一律地这样描述:2000年,施正荣拎着台

笔记本电脑和创业计划书,回国寻找创业机会。经由当时无锡市主管工业的副书记介绍,施最终落户无锡。之前,施一路碰壁,曾在秦皇岛、大连、上海、杭州、镇江等许多城市游说过,与上海还签过一份意向协议。另一种说法是,施在澳大利亚结识了同乡杨怀进,后来杨怀进回国做生意,得到另一位同乡徐成荣的帮助,徐有政府方面的人脉资源,最终把施正荣引荐到无锡。

　　《董事会》杂志还获悉一个鲜为人知的细节是,施曾抱着极大的希望,回其祖籍镇江的扬中市,想把这个项目留在家乡。当时,施正荣的内心想法是,扬中政府负责投资和经营,他只负责纯粹的技术和研发。但扬中与这个项目失之交臂,当地的父母官没能成为伯乐。扬中市政府办的一位官员私下抱怨说,这两届的扬中市领导都没有眼光,扬中成了“升官的摇篮,创业的坟墓”。

　　扬中的挫败,一度使施正荣非常苦闷,他甚至萌生回澳做学问的念头。在动摇之际,施的夫人对他帮助很大。她说,你要做学问,就回澳洲;你要创业,还得留在大陆。直到美国东部时间2005年12月14日,在纽交所的敲钟仪式上,施夫人笑吟吟地站在他丈夫身边,让世人见证了他们的成功。

　　有意味的是,作为初始投资方代表的无锡市副市长谈学明在纽交所合影时,稍微退后了一下,突出了一点施正荣的位置。“在与施正荣所有的合影中,我都是这样定位自己,这也是政府的定位——辅助。”谈表示。

　　事实上,无锡市政府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也越发显示出顺应市场经济的开明与成熟。2000年8月,施正荣在无锡新区做了一场学术报告,市领导当场拍板:“我们就要吸引像施博士这样的科学家到无锡当老板。”

　　与扬中的创业氛围不同,无锡立志要树立一种新模式,后来有媒体总结为“无锡模式”,即一个开明的政府,找到具有资本和商业管理意识的人或组织来代表“政府”,把各种资源整合在一起支持企业,然后功成身退。这种试验发生在无锡的数家科技型企业中,比如永中科技,而尚德则是试验的第一个成功对象。

　　这是无锡在与苏州的竞赛中,出奇制胜的一个回合。长期以来,苏州外资的辉煌,让无锡急躁且备感压力。江苏省领导号召全省学昆山,无锡一直罩在苏州的光环里。但苏州以加工制造业为主,是硬件的世界工厂,而无锡则辟开另一条路,以创新型克服苏州经济的“外资依赖症”。

　　后来发生的事,地球人都知道了。在政府的牵头下,无锡小天鹅、山禾制药、无锡高新技术风险投资有限公司等8家企业出资600万美金,施正荣将澳洲的房产作抵押,拿出40万美元现金和价值160万美元的技术参股,2001年1月在无锡新区创办了尚德太阳能电力公司。2005年初,无锡市政府又动员当初出资的国有企业退出,政府的风险投资分别取得了10-23倍的收益,远远超过了预期的回报。5月,正是国有资本的配合退出,使高盛、英联、法国Natexis、龙科、西班牙普凯等多家海外机构得以顺利入股尚德,使得尚德变身为外商独资企业,为海外上市铺平了道路。

　　虽然此中也经历了人事内讧让人不堪回首,但这恰恰让施正荣对中国文化有了更深的感悟。他对媒体说,“什么叫同甘共苦？什么叫水到渠成？什么叫天时地利人和？”

　　一项好的技术,一个巨大潜力的产业,一个开明的政府,施正荣应当庆幸“天时地利人和”。在此之外,还有一个关键的力量——金融。

　　“金融”式助长

　　天时、地利、人和、金融,使施正荣的技术具备了释放能量的外部环境。尤其是金融,让尚德由一个国有控股的企业彻底变身为在纽交所上市的纯外资企业。

　　此间的财技如下:据招股说明书,施正荣初期持有无锡尚德25%股权,后又通过其在澳大利亚私人公司收购股权,施股份上升至31%左右。2005年1月,施振荣控股60%的尚德BVI成立,持股40%的外资机构百万电力通过过桥贷款,帮助施正荣收购无锡尚德的国有股权。加上尚德BVI再收购施正荣的股权,使施在尚德BVI的股权上升至75%。5月,尚德BVI向高盛等外资机构出让股份,高盛等投行出资8000万美元所获得的股份约占尚德BVI已发行股本的27.8%。2005年8月,在上市主承销商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和摩根士丹利的安排下,施正荣在开曼群岛注册成立尚德控股,再与尚德BVI进行换股,由尚德控股作为最终的上市主体。

　　值得注意的是,在上市前,外资机构在尚德控股占据了强势地位,高盛和龙科的代表进入董事会并进入无锡尚德董事会占据尚德控股和无锡尚德不超过7人董事会的2员,所有重大经营管理事项都须经这两名“投资者董事”批准。

　　就在施正荣为上市地点而踌躇时,纽交所的人不请自到了。2005年9月20日,纽交所总经理马杜拜访了施正荣。10月19日,纽交所的CEO约翰·塞恩和施正荣在上海波特曼丽嘉酒店作最后的商谈,后者决定去纽交所上市。

　　12月14日,尚德控股上市,施正荣初期的40万美元股金变成了尚德控股46.8%的股份,价值超过14.35亿美元。新的首富诞生了,而且中国的后来者在短期内也难以撼动其首富地位。

　　无锡尚德的爆发式成长,再次冲击了传统的商业模式。传统商业模式是靠做产品挣钱,靠现金流赚钱,而施正荣借助美国活跃的股权市场,靠卖企业价值赚钱,即把未来的目标在现时出售,用融来的资金付诸实施,直至达到预定目标。施正荣玩的是过程,即成长的、逐步兑现的过程,而这个过程离不开VC、离不开资本市场,是“你许我现在,我许你未来”的游戏。

　　国有资本在退出无锡尚德后,尚德的一飞冲天与国有资本再无关系了。后来陆续登场的都是外资机构,他们以强大的资本力量,塑造了一个新式首富。

　　细想来,艰辛创业在国内、财富实现在国外的“中国龙”,最后却让美国人来点睛,锦上添花的讨巧事都让外国人给干了。悲哀之余,国内确需师夷之技了。

　　国内资本市场深痛

　　无论是丁磊、陈天桥,还是李彦宏、施正荣,他们都借助了美国资本市场,实现了创富梦想。美国发达的股市引发完整的由风险资本、私募股权等市场,形成了一套把未来收入流进行证券化的机制,这使得美国在过去的150年中一直是世界的创新中心。

　　而中国股市的堕落程度,不能批量制造首富姑且不谈,却是听取股民骂声一片。这是因为,中国的股市还是一个主要为国有企业服务的市场,比如中行和国航,它们凭行政特权在A股“插队”突击上市,而民企仍须经过漫长的排队等待。

　　与此相对照的另一派奇特景象是,在尚德的示范作用下,2006年8月8日,江苏省经贸委与纽交所签署长期合作备忘录,纽交所将帮助更多江苏企业到纽交所上市。江苏经贸委还定下了从2004年起至2007年底,扶持100家民营科技企业实现境外上市或融资的“W3100工程”。

　　“中国股市产生的不是像分众传媒、百度和尚德这样的财富故事,而更多是靠坐庄致富的故事。”知名学者陈志武说,只要股市还不对民营企业真正全面开放,培植中国的创新文化要么是一句空话,要么就只能继续依赖香港和美国的资本市场。“如果20年后的中国证券市场还是由国家办并主要为国有企业服务,那么,那时的

中国经济还会过分依赖外资。”

　　缺少发达的金融环境,想在国内制造硅谷抑或首富,无异于痴人说梦。

　　2005年我国主要生产商太阳能电池产量及扩产计划

　　企业名称  2005年产  2006年产能  2007年产能  2008年产能

　　无锡尚德  82MW  240MW  300MW  600MW

　　天威英利  25MW  100MW  240MW  500MW

　　南京中电  15MW  100MW  300MW  600MW

　　上海太阳能  10MW  30MW  50MW  100MW

　　新疆新能源  10MW  30MW  60MW  100MW

　　杉杉尤利卡  5MW  15MW  30MW  100MW

　　常州天合  5MW  30MW  50MW  100MW

　　台湾茂迪  60MW  110MW  240MW  400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