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衡：开个董事会不容易

　　文/陈茜 杨云高

　　如何面对日益竞争的市场？上市公司董事会如何理论结合实际？福田汽车董事长安庆衡就此作答

　　标本董事会

　　《董事会》:在第二届(2005)中国年上市公司董事会金圆桌奖评选中,福田汽车获得了银奖,现在福田汽车董事会有一些经验,已经在北汽控股推广了,你觉得福田汽车在公司治理方面的精华在什么地方？

　　安:应该说,上市公司的决策程序还是很严格的,按规矩办事可以避免犯错误。上市公司和国有独资公司不一样,受到交易所、证监会、股东等多方监督,而国有独资公司呢,一般只是政府审查,这就存在一定的随意性,不是很严格。像我们福田汽车的董事会还是比较规范的,虽然领导受尊重,但绝不是一人说了算,就得按程序办事。北汽控股是国有独资公司,平常领导意志应该还是比较一致的。在这里领导虽然受尊重,但决策程序还是有一个严格的规则的。所以我想,北汽控股主要学习福田的一种制度、一种规矩。

　　《董事会》:今天董事会在关于2006年盈利目标的讨论中,气氛很热烈,董事们都积极发言,但最后拍板的还是您,这是否意味着在决策中,你个人是具有一定的优势地位？

　　安:关于今年利润目标的决定,不能说由我最后拍板,而是我参考总结了大家的讨论意见,考虑到福田汽车的实际情况,综合权衡后提出的意见,并得到大家的最终赞同。福田汽车在2005年的亏损2.9亿已经是个事实,我们必须得接受,那么2006年这个仗怎么打？我们得客观地分析,既要考虑到市场的实际情况,又要照顾到股东的利益,于是我最后提出的盈利目标也是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后得出的,既不能太乐观,也不能过于保守。比如说欧曼重卡今年的指标,就是在综合考虑了经营层的压力和投资者的期望后得出的,既比去年的实际销量高出一截,又比他们自己定的目标低一些。如果说是最后由我来“拍板”,可能是因为我在董事会级别高一点,资格老一点,大家对我比较尊重;再一个就是,我也是认真思考研究之后提出观点,作为董事长,总得提出个方案,大家接受了,当然他们不赞成的还可以说。我也不能乱说,我要乱说,其他股东也不会同意。

　　《董事会》:在本次董事会的整个过程中,我们发现几位独立董事非常踊跃,他们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和建议,但是他们有的好像还是公司的上级领导,这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原本应该具有的独立性？

　　安:你说得没错,我们的独立董事张小虞是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副会长,马守平是北京汽车行业协会会长,应该都算汽车业内的泰斗。但他们的所谓领导背景不会影响到他们对公司发展的判断,相反,他们对中国汽车行业的了解正是他们做福田汽车独立董事的基础。我反问一下,如果我们请一个与汽车业不相关的“门外汉”来做独立董事,股东对此会认同吗？恐怕这才是对股东不负责任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张、马二位独立董事在与会期间的表现恰恰表明了他们对福田汽车未来发展的关心,他们用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对公司未来的规划做了很好的指引作用。

　　《董事会》:在福田汽车的董事会中,董事与经理层之间如何交流、互动？公司决策一般由经理层做得多还是董事会做得多？

　　安:董事会和经理层之间交流有时候也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二者之间的磨合也是一个过程,董事会可能考虑全局多一点,更多地照顾到股东的利益,而经理层可能对具体的公司运作考虑得多一些,希望更多的独立性,这些都可以理解,重要的是如何将二者目标尽量地趋于一致。

　　我的意见是大家互相交流,作为福田的创业者,我的资格比他们老一些,适当提醒他们一些,包括一些董事的设置,包括一些项目的把握,包括平常管理的规则,通过平常单独的交流、会议交流来解决这些矛盾,他们有时也不服气,和我争论,这很好,大家要慢慢磨合。另外,董办(董事会办公室)也是一个交流的渠道,我的意见传给董办,董办向我汇报。

　　至于决策,那当然是经理部门做得多。他们就是先提出动议,然后交给董事会审查,董事会总不会提出我做哪个产品怎么干,全世界都是这样。经理部门拿意见,然后董事会再决定同不同意。

　　《董事会》:作为董事长您认为公司目前在哪些方面还有待改进？

　　安:(思索)主要有两个:一是如何提高盈利水平。盈利水平要提高,没有盈利就难以发展,这是一个福田汽车面临的最大问题,虽然总资产高达54个亿,但是效益最好的时候也只有3亿多的利润,这一方面是公司自身的经营能力问题,另一方面与商用车市场的激烈竞争有很大关系,竞争降价使得我们的利润率越来越薄。二是如何降低和理顺关联交易。公司要健康,就得理清关联交易,不能糊里糊涂一本账。具体来说,就是要调整交易的设置,企业高层尽量不要兼职,兼职少了,关联交易自然会降低。目前,福田汽车由于关联公司比较多,关联交易在数量上也相应比较多,但这些交易都是说得清楚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分步清理、减少。对此,我们董事们都很坦诚,也比较冷静。

　　如何当好董事长

　　《董事会》:身兼北汽控股和福田汽车的董事长,此外,是不是还兼多家公司的董事？比如戴克(安:对),现代(安:没有),(安〈笑〉:这也不能算多吧),那么您有多少精力是用于福田公司？您常常到福田这边来上班吗？

　　安:起码三分之一吧,具体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福田这边需要办的事都得办。我平时不在这边上班,不代表我不关心公司的事情,一是作为董事长,我不需要管具体经营上的事情,所以不需要天天来;二是交流的渠道很多,和董办、董事会其他成员,以及各个部门的交流,有传真,有电话,现代化的电子邮件……这些都是。所以虽然在福田我有办公室,但很少去。

　　《董事会》:很少去？

　　安:你看很少去,这一年的会也不少啊,26号又要开会,所以说在不在办公室并不重要,因为在这儿跟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但花费的精力还是很多,像今年的董事会改革啊,董事会上的那些议案讨论,我都得提前考虑、消化,这些东西还是耗费很大精力的。开个董事会不容易(哈哈笑)。

　　《董事会》:身为北汽控股和福田汽车的董事长,您总有一些体会,您认为怎样才能当好一个董事长？有哪些该抓哪些该放？

　　安:(笑)太复杂的题目了。董事长这活也挺难干的,中国的企业呢？一般是总经理比较有实权,任何一个公司都是这样的。但是要是私人企业就不一样了,私人企业我随时可以把总经理给开了,这种在国有控股的上市公司,我不能随便把总经理开了,所以这个董事长,要说从实权上,不见得处于一个有利的位置。当一个董事长,只能靠对战略的把握,对用人的把握,需要有人格魅力,很多事得自己琢磨,其实大家信不信服你,一开会大家一听你就知道。到关键的时候,比如这还不涉及分红呢,要是涉及分红,大股东要求分红,经理部门要求不分,那时拍板就更困难了。是分30%,还是40%或50%,那有时候是很麻烦的。所以董事长得有权力,另外有些问题不是你开完会就完了,你得经受住历史的考验,你主张的问题最后不对,你就完了。所以做个董事长,我认为得对这个行业比较了解,比较公正,另外战略思想还是得有,很不容易。

　　自主开发的未来

　　《董事会》:作为公司2006年的第一次董事会,此次会议将对今年的基本战略做出什么样的部署？

　　安:虽然我们去年的业绩不是十分理想,但是有一点我们很清醒,今年,福田汽车要高举两面大旗。

　　一是商用车的大旗。北汽控股(北京汽车工业控股有限公司)旗下主要有三大板块——奔驰、现代和福田,前二者都是做乘用车的,而我们福田汽车则要在商用车上下功夫。目前,福田汽车是全国最大,也是北汽控股手中唯一的商务车生产骨干企业,主要产品涵盖轻卡、重卡、皮卡、轻客等,福田轻卡已经连续六年实现了全国销量第一,福田于2004年成为中国商用车第一品牌企业……可以说,这些都是我们高举商用车大旗的本钱,有了这个稳固的基础,我们才能继续发挥优势。

　　二是自主开发的大旗。这不仅是我们福田汽车自身发展的需要,也是北汽控股将来发展的重要基石。北汽控股与奔驰、现代的合资,基本上是完全引进技术,没有自主开发的成分,更何况我们也没有在奔驰车、现代车上做任何技术改进的权限,如果有,那也要在若干年以后吧。要想开发自己的新产品,树立自己的品牌,就要在福田汽车这边下一番功夫,福田现在的三十多个品种,都是我们自主开发的结果,也获得了市场的认可,这更加坚定了我们的自主开发战略。

　　《董事会》:福田汽车未来的目标锁定在商用车和自主开发上,那么公司在这两个方面有什么优势？

　　安:目前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多年在商用车自主开发上的积累,并由此形成了一种势头,得到了全体员工的认可。可以说,我们是国内商用车生产商中,在自主开发上最用心、投入最大的一个。2005年,报表上显示的自主开发费用为1.9亿,而加上模具这些方面的投入,实际投入大概超过了十亿。

　　此外,我们有在国内招聘的高技术人才,有从海外招来的海归派,例如我们的总设计师兼汽车工程研究院院长邬学斌,来自底特律的美籍华人,现在带领着20多位“洋专家”和1000多名技术人员,担起了福田汽车自主开发的重任。我们同时还和一些外国公司合作。在这样一种多渠道、多方位的合作背景下,我们有一个庞大的研发队伍和高额的投入来支持自主开发,这就是我们目前的优势。

　　其二,是目前福田汽车在市场上的地位。为什么说我们的品牌值钱,是老百姓最喜爱的品牌？多半是我们坚持自主开发的结果。也就是说,自主开发和市场认可之间形成了良性的互动。2006年第一季度,我们的欧曼、DBS、欧马可都上市了。正是这种自主开发的势头和成果,福田才能够不断向市场推陈出新,而市场对于我们的肯定也是不可小视的。

　　《董事会》:2005年以来,福田汽车进军乘用车的消息不断,而业界均把福田最新推出的SUV新品作为福田从商用车向乘用车进军的信号,这是不是意味着福田汽车在战略上有所转向？

　　安:不能说是转向,而是业务范围的拓宽。因为从长远来讲,作为一个大型现代汽车企业,没有乘用车是不完整的。虽然商用车是我们的主力,但这不代表我们只要这一块阵地。作为企业,一切都要跟着市场走,跟着产业发展的方向走。

　　应该说,乘用车是汽车产业发展的重要方向,市场的快速发展就是很好的证明。为什么福田汽车在2005年发生了亏损？这和市场有关系,去年商用车市场的增长率和乘用车就没法比,利润率也不是一个档次。随着人们收入的增长,乘用车尤其是轿车的增长空间越来越大。老百姓买商用车,肯定是用做生产工具,是靠它来赚钱的,而买轿车,是用来消费的,二者一比,就知道后者的人群要多得多。因此从市场的发展来看,福田决定向乘用车拓展,但这并不代表就放弃商用车,这要分清楚。

　　当然,福田汽车进军乘用车也不完全是“惟利是图”,说到利润,农用车曾经是福田汽车的前身就是全国农用车的生产大户,而且利润也很可观,但是农用车的市场已经几近饱和,开始走下坡路,因此,福田汽车就要向别的市场转移,向空间广阔的市场转移。

　　《董事会》:如果福田汽车进军乘用车市场,就要和北汽控股旗下的另两大板块——奔驰、现代同台竞技,这会不会影响到母公司北汽控股的战略部署及利益？

　　安:奔驰、现代、福田在北汽控股中的关系,是三个相互独立的企业,奔驰不会将技术白送给现代,现代的利润也不会分给我们福田。目前,三者中前两个是别人的品牌,核心技术也由外方掌握,而福田是我们自己的品牌,自主开发的主动权掌握在中方。要说到竞争,市场的竞争早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即使福田不生产乘用车,中国还有许多别的厂家在生产。国家产业政策有明确规定,从商用车进入乘用车领域,必须是自主品牌。因此,福田自己开发商用车,不受国家产业政策的限制,更不会受到其他企业的影响。

　　《董事会》:目前,

奇瑞汽车的自主开发走在了国内汽车企业的前列,您在会上也曾经提到,那么相比而言,福田汽车要想将自主开发的福田汽车品牌继续发扬光大,还需要哪些条件？

　　安:我认为奇瑞的自主开发还是比较成功的,它的整车和

发动机设计双管齐下,力度很强,并且企业内自主创新的风气和机制都相对比较成熟。其实,福田和奇瑞的开发思路是很相似的,但是奇瑞汽车受到地方政府强有力的支持,对于奇瑞的研发成本压力,起到了很大的缓解作用。在企业

自主研发的初期,政府支持是十分重要的,因为企业进行自主品牌开发,在短期内要承受巨大的成本压力,相反,如果不进行自主开发,那么长期内就面临着被市场淘汰的危险,因此这个时候政府的适当支持就会显得非常必要。相比而言,福田汽车得到的支持不是没有,应该说还应该更上一层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