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汤圆会把豆沙馅、芝麻馅全斩断、扔掉，只吃几口外表的白糯米，饭碗里常常留着一坨坨稀烂的馅，谁看了都谈不上很开心。煮汤圆的人执着地煮了下去，挑食的人也只好年复一年地扒拉几筷子。

　　文｜富大人

　　今年的元宵节，家里对面楼有人在阳台上挂了彩灯。一家是7楼，一家在11楼。两盏红色的加一串红绿黄相间的，看上去就这两户比较活泼，四周都是黑黢黢的沉寂。彩灯串的淘宝价格是10米12块多，很廉价。跟小时候的印象不大一样，那时候觉得得是家里有喜事或者比较新潮的人家才会出现它。—老派家庭的人就不会购置这种玩意。我们家只有在栀子花开的季节，出现两只插有小白花的玻璃瓶，或者在临近端午的时候，在门外出现一些艾草藤条，此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任何自然界不能吃的东西。养几盆花草都得看机缘深浅。大部分时候是不会伺弄这些绿植的。跟多数人一样，生活美学的宗旨是尽可能保持空白。

　　所以，小时候，我觉得有彩灯串的家庭是不一样的家庭，而我们是比较素的家庭。我的元宵节历来过得也都很素，不太有意思。大概猜过几次灯谜，得到过一包洗衣粉一类的奖品—这就够人自我美化记忆了，在我后来的记忆里，我小时候就是以猜谜圣手的面目出现的。这样，大概会让一个人显得没有虚度她的童年。

　　舞龙舞狮子的场面，见是见过，但不觉得有引人入胜的地方，就是平常的闹腾吧。而且我受不了我们家乡扮演老虎的演员，穿的黄衣服太旧了，让万兽之王一点都不庄严。

　　至于节日里吃的元宵、汤圆，则更是无法让人平静的回忆。因为我吃汤圆会把豆沙馅、芝麻馅全弄出来，再扔掉，只吃几口外表的白糯米，饭碗里常常留着一坨坨稀烂的馅，谁看了都谈不上很开心。煮汤圆的人执着地煮了下去，挑食的人也只好年复一年地扒拉几筷子。

　　这些都是年幼时候的事情，等变成成年人，貌似可以自己做主了。自己做主的意思其实不过是吃得更随便了。这几年，我几乎没有吃过任何传统佳节的食品。比如月饼这种东西，跪着求我吃，我也很难起身给个面子。传统佳节的意义只剩那天到底放不放假？

　　这样下去，我的家庭大概会比我幼年的记忆更素。有个段子说，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很少做饭，未来的小朋友就只能说：好怀念小时候妈妈帮我点的外卖。

　　听起来好笑的同时也有点荒凉感。看着屋外的彩灯，想起这段子，我想是不是也应该有点应景的表现。大家都热热闹闹地拥在一起欢度佳节，为什么要杵在中央，为什么不可以有所表示一下呢？要不还是吃点汤圆吧，楼下超市里很多人都拎着一袋，可凑近一看，仍是千年不变的豆沙，或是黑芝麻，叫刚想融入佳节的人心中一凉，哪怕有盒鲜肉汤圆，此刻就会毫无悬念地收下回家的，但是冰柜里没有这种选项。向传统势力妥协吗？怎么可能？我还是当年扔掉芝麻和豆沙的我。

　　权衡了几秒，我决定走向五谷杂粮区域，决定碰碰运气，是否有糯米粉出售，“要不做一个鸡蛋甜酒糯米小丸子吧”，心里这么盘算着。果然，有人热心地指导我找到了糯米粉，随便舀了一勺，又拿了一罐孝感米酒以及一些七七八八的零食，结账时，超市老板忽然开口：“你打算自己做汤圆吗？”呃，难道意图很明显吗？我心想，但也只好承认是的。

　　“南方人就是这样吃的，他们北方人不懂。我们那里也是这样，你拿的米酒就是我们那里产的。此外再加搅碎的鸡蛋，对吧？……”他一口气说了好多，我对他笑了笑，算是表示了一点南方人的支援。

　　但是走出门，想了想，南方人也不是这样过元宵的。大家吃的还是公认的大元宵。像我这种因为讨厌馅而选择酒酿小丸子当做替代品的人，不多吧。

　　不管怎样，这碗甜酒鸡蛋小丸子最后顺利出锅了，还被洒了几粒枸杞，接着被吃光了。而这一天，因为吃了这种象征意义的汤圆，看起来跟平常的一天有了一点不同。毕竟下一次亲手搓一堆小丸子，不知道要等什么契机呢！—听到内心这么说服和安抚起自己，不禁有点遗憾，传统势力可能还是招安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