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周刊》和挣扎的法国媒体业

2015年01月15日 17:17  《第一财经周刊》  收藏本文     

  这本诞生于1970年的法国杂志早已渐渐失去它的读者,更大范围的法国媒体业也在遭遇明显挑战。

  文|CBN实习记者 刘影

  不幸发生的时候,法国记者Pascal Martin正在家里整理一些过期杂志,里面有大量的《查理周刊》(Charlie Hebdo)。

  1月7日,一次恐怖事件造成法国《查理周刊》总部员工和一名警察共计12人死亡。3天之后,法国政府击毙了袭击《查理周刊》总部的两名在逃嫌疑犯,他们劫持的多名人质也在惊险中获救。

  灾难发生之前,Martin已经订阅这本杂志超过20年。这本诞生于1970年的杂志经历了自身的兴起、禁刊和衰落的不同时期,以讽刺各派宗教着称。这次震惊全球的事件,也源于它不顾法国政府之前的劝告,连续发表了几幅先知的猥亵漫画。

  《查理周刊》多年来都已经习惯了以这种方式挑衅。2011年,因为对“伊斯兰教法”玩文字游戏,它遭遇过燃烧瓶袭击。这一次,法国政府几个月来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后果远远超乎想象。

  然而不可回避的另一事实是,在大多数法国和其他欧洲国家读者当中,《查理周刊》的影响力早就明显下降。同样走嘲讽路线的《鸭鸣报》(Le Canard Encha né)在讽刺类杂志中更受欢迎。《鸭鸣报》长于调查性报道,小篇幅的漫画和笑话穿插其中,表达更为温和。

  《查理周刊》面对的不仅是层出不穷的《鸭鸣报》这样的对手,和很多同行一样,它更大的挑战来自于网上的免费杂志。对于一本不靠广告纯粹依赖发行的杂志来说,这意味着它唯一的生存来源也在遭遇挑战。

  过去几年《查理周刊》的财务状况一直不佳。2014年11月,它甚至在自己的网站上开始呼吁读者捐钱。网站上写道,“Charlie处在危机中,来帮助我们吧!我们已经涨过价了。我们的读者没必要再为我们付出更高的价格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更倾向于呼吁读者间能够团结,而不是去煽动整个读者群。”

  Martin也成为了捐助的读者之一。作为铁杆用户,他喜欢这本杂志挑战权威的风格。在他看来,这些作者和漫画家们就像是他的发声机。这本极左杂志的漫画家很多都是法国漫画界元老级的人物。他们为《查理周刊》工作,同时也在为别的杂志作画。虽然他们大多只有一个笔名,但人人都知道他们是谁。

  在法国高等信息传播学院CELSA的教授Adeline Wrona看来,《查理周刊》声名还在,它正是靠这些老牌人物和“无畏无惧”夺取眼球。不过,“不到3.5万册的销量实在太少,差不多只有其他热门杂志的1/10。”她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这也使得这一次的灾难有些出乎意料。虽说在法国的报刊亭和火车站书店里常常见到这本风格夸张的刊物,但如今选择读这本杂志的人少之又少。它的大多数读者都处在Martin这个年纪。如果你对1968年的法国有所了解的话,它依然延续了那个特定年代的风格,这在2015年看上去就像是博物馆里出来的。

  如今,它通常每期发行量为3万册,定价3欧元。法国人习惯了它的存在,但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大。它不仅讽刺伊斯兰教,也讽刺基督教。法国新闻业有着悠久的讽刺传统,18世纪就开始讽刺王室。因此,即便《查理周刊》再夸张的画风和不懈追求挑衅的做法,往往也很难产生足够轰动的效应。

  《查理周刊》创办初期的时候,还好有几位元老级的记者和漫画家能够拉到些资金赞助。现在,它更多倚赖政府在财政和发行上的资助,也会寻求投资人或机构的支持。这一次向读者求助,多少显得有些迫不得已。3.5万册的发行量已经是维持这本杂志收支平衡的最低标准,但大多数时候,它都无法达到这条底线。1982年到1992年之间,它还因为资金短缺消失了10年。

  不仅是《查理周刊》,整体上看,法国媒体的生存环境也并不乐观。无论针对细分市场的刊物还是面向大众的发行量更大的大报,都面临着不同程度的技术带来的冲击。2014年,知识分子味道浓厚的全国性日报《世界报》的若干主力编辑集体辞职,不愿意接受数字化变革。

  和法国的很多其他产业一样,媒体业也在接受政府资助。2013年法国的报纸和杂志接受的政府补助多达4亿欧元。法国印刷业统计机构OJD的数据显示,如今发行量占据前7位的大多是电视指南,而前10位垄断了八成的读者。即便是立场中间偏左的《世界报》和中间偏右的《费加罗报》这两份主要报纸,也在2014年获得了法国政府超过1600万欧元的资助—不仅如此,它们还分别倚赖于Xavier Niel和飞机制造商达索这样的富有的所有者持续不断地投入。奢侈品集团LVMH的掌管者Bernard Arnault则拥有《回声报》(Les Echos)。

  “面对竞争激烈的生存环境,法国政府会出手相助。它们会减少对印刷刊物的税收,增加刊物在公共机构、交通工具上露面的机会。刊物本身也应该寻求多元化的发展,尽可能衍生出一些附加产品—比如咨询服务、编程资料库、开发第三方产品等。”中国传媒大学教授许铁兵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一些细分市场的刊物在这样的情势下寻求突破,期待能找到更多的读者。法国同性恋杂志Têtu最初的想法是专属于男同性恋群体。在经历瓶颈之后,Têtu首先调整了广告版面,把只针对同性恋群体的广告集中放在了增页So Têtu中,其他页面则腾给范围更广的广告商,这吸引了不少时尚类广告商的投入。“为了让它看上去更大众化。”曾在Têtu担任杂志助理的Bertrand Regnaud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Têtu杂志的受众平均年龄为38岁,“能覆盖到有消费能力的男同性恋群体”是它吸引广告商的说法之一。它开始变得和一本普通时尚杂志没有两样—封面常常是一名打扮精致的性感男模,内页也能看出精心设计过的痕迹,唯一能辨别出它的受众特点的可能只有封面上的小标题。它还增设了一个专门针对15至20岁的同性恋群体的栏目。2011年推出的iPad版本也帮助它提升了不少订阅量。

  虽然读者规模不大,但《美好艺术》(Beaux Arts)这类艺术类杂志因为充当了艺术家和藏家之间的交流平台,也能有些不错的收益。

  不过这些做法看上去很难复制到《查理周刊》的身上。因为题材敏感,保守的广告商注定要远离它,新一代在互联网上成长起来的读者则很难对它特定时期的风格产生兴趣,发行量因此显着下滑。

  同样不依赖广告和政府资助,一个在法国创立6年的媒体创业公司Mediapart,通过揭发大量法国政界丑闻和调查性报道,以订阅制初步获得了成功。从某种意义上,这也说明人们依然期待看到真正不党不私的新闻,并愿意为此付费。

  “人们需要媒体来为他们提供信息,这一点即使媒体面临恶劣的生存环境,也丝毫不能妥协。”CELSA的教授Valerie Patrin说。

  灾难发生后,法国人度过了若干个不眠之夜,他们也前所未有地关心起这本原本与自己关系不大的杂志。政府和其他法国及欧洲的媒体也发出声援。《世界报》为其提供了电脑,《解放报》将自己办公楼的第8层开放给《查理周刊》使用。

  新一期的《查理周刊》在1月13日按惯例照常出版,这本所谓的特刊预计发行100万份,是平日发行量的近50倍,据称此举是因为收到了来自Google旗下基金The Fund for Digital Innovation 25万欧元的支持。《查理周刊》的发行合作方则表示将免费发行这一期特刊。

文章关键词: 管理商业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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