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面临诸多困难，发展新疆则是破解困难的突破口

　　文/杨恕

　　亚欧大陆桥是重要基础

　　丝绸之路是德国著名地质地理学家李希霍芬提出的概念，指古代中国与欧洲之间的贸易通道，同时也有文化交流的功能。丝绸之路一度繁盛，随着历史发展，渐趋衰落，然而并未消失，一直在东西之间发挥通道作用，只是相对作用降低了。

　　丝绸之路经济带是习近平主席访问哈萨克斯坦，在纳扎尔巴耶夫大学做演讲时提出的概念。丝绸之路经济带提出的重要基础，就是第二亚欧大陆桥的开通。1985 年第二亚欧大陆桥恢复建设，1992 年9 月12 日开通，1990 年接轨，1992 年正式客货运通车。第二亚欧大陆桥开通的重要意义，从丝绸之路概念讲，就是丝绸之路与现代铁路运输完全接通了，虽然在这个铁路贯通以前有航空运输、公路运输，但是没有铁路运输，所以当时第二亚欧大陆桥的开通在国内国外引起了高度关注。很多人对第二亚欧大陆桥开通以后，沿着大陆桥的经济发展和大陆桥本身建设提出了很多具体的战略构想甚至计划。1993 年、1994 年，兰州大学和香港21 世纪协会联合举办了第一次第二亚欧大陆桥国际研讨会，当时中外学者对陆桥建设以及沿铁路线经济发展提出了很多构想。当时开通以后，得到很高的期待，陆桥多长，比海路运输时间能节省多少，运输成本节约多少，做了很多这样的论证。当时国内从中央到地方都很关心，特别是作为陆桥终点的连云港市，连云港还在市中心修了一个很大的第二大陆桥东端的纪念碑。江苏省、连运港市都做了很多工作，希望借助大陆桥的开通能够把连云港市，特别是其港口功能大大提升。第二亚欧大陆桥的建设使古代丝绸之路与现代交通运输实现接通。第二亚欧大陆桥基本上是沿着古丝绸之路而建，促进中国和中亚、欧洲等地区的贸易交流。在第二亚欧大陆桥的基础上，形成了丝绸之路经济带。

　　经济带是个经济地理学名词，是带状经济区的简称，其他比如环渤海经济区、 长江三角洲经济区。从地理角度来讲，它是带状分布的一系列城市。这个经济带是有一定带状密度分布的城市，所谓丝绸之路经济带，就是指沿着丝绸之路、呈带状分布的一系列城市所形成的经济带。

　　“网球拍现象”

　　 成为最大障碍

　　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基本情况是，西边是欧洲密度很高的铁路网，东边（西安以东）也形成了密度比较高的铁路网，而两者中间这段（中国西北和中亚地区） 由于人口密度低，产业密度低，经济发展贫弱，导致与两边很不协调，我把这种现象比作“网球拍现象”。东边和西边就如两个网球拍的拍子，而中间这段则是两个网球拍的把儿的对接。这个“网球拍现象”实际是经济带建成的最大障碍。产业密度低，人口密度低，很难形成符合标准概念的经济带。

　　第二亚欧大陆桥开通的第三年，中国和整个中亚地区的贸易总额不到3 亿美元。虽然大陆桥开通了，但是没有生意可做，特别是民间投资很快下降。从区域经济角度来分析来看，主要是西北地区对外交流能力不足，而且中亚最缺的是资金、技术、人才，这也是西北最缺的，从这方面看两者根本没有互补关系。

　　再是沿线太长了，从连云港算起，陆桥干线达一万公里，其间存在诸多问题， 如海关问题、铁路轨距问题。前苏联国家铁路是1.5 米的宽轨，比我们现在标准轨宽10 厘米，造成运输过程中换轨又费钱又费时间，这些问题都没有解决。所以， 第二大陆桥尽管开通了，当时在学术界以及企业界也做了很多事情，但是发挥作用非常有限。好几年时间里基本没有直达的货运，列车到现在没有开通，曾经开过兰州到阿拉穆图的列车，开了几个月就停了，没人坐，货运也少，要从连云港直达中亚国家的就更少。

　　中国西北地域广袤，人口平均密度低，从兰州往西，先是经过河西走廊，河西走廊是个绿洲带，人口也比较少，然后新疆沿途基本是荒漠。加上经济欠缺发展，这种自然条件和经济情况使得形成城市带非常困难。另一方面，中亚五个国家总面积400 万平方公里，人口不到6000 万，平均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7 个人， 铁路经过这一段，大段是荒漠地区，同样难以形成城市经济带。

　　安全问题威胁经济带建设

　　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安全问题，坦率讲就是国内新疆和中亚的恐怖活动威胁。新疆这些年的稳定情况确实不太好，在投资环境上影响很明显，但新疆局势稳定要有明显效果不是三五年之内可以做到的。在这条经济带上阿富汗的情况比较严重。阿富汗一旦国内局势大乱，有几个重要的外移效应：

　　（1）毒品不可控。全球两大天然毒品系列，一是可卡因系列，二是鸦片系列， 全世界这个系列的毒品90% 出自阿富汗。现在每年有不少量进入我们国家，通过新疆、巴基斯坦和香港进入。

　　（2）恐怖主义对外输出。这是个威胁，阿富汗如果局势大乱，恐怖主义肯定会往外扩散。

　　（3）中亚国家很担心的一个问题：难民。难民不容易进入中国，但进入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非常容易。特别是民族和语言关系，阿富汗北部是塔吉克人，阿富汗北部有个名称叫北阿富汗斯坦，还有一个名字叫突厥阿富汗斯坦。就是因为这个地方乌兹别克人数量很多，塔吉克人也不少。塔吉克这个民族在塔吉克斯坦的人口还不如在阿富汗的多。因为这种关系，造成它一乱就往周边国家跑，这对周边国家的压力非常大。所以，阿富汗的问题现在是全世界都关注的焦点，安全局势不断恶化了。

　　目前中国、美国、俄罗斯、中亚国家已经很积极地合作，中亚不会出现大问题。虽然这几年来中亚恐怖组织活动频度和强度比我们高，但基本是在一个国家范围里，跨境活动很少。即便如此，丝绸之路经济带在中亚、新疆这个地带发展过程中， 稳定因素是必须考虑的。

　　轨距统一问题

　　和北极通道影响

　　第二亚欧大陆桥干线约一万公里，接通过程中，中国、中亚、俄罗斯等铁路轨距统一面临困难。第二亚欧大陆桥开通后，中西货运都要在沿途的换车厂频繁换车轴、车轮，费时费力。目前这些问题仍然没有解决。例如中哈铁路，就能否通过只建设标准轨和宽轨中间第三轨的形式，加强中国与哈萨克斯坦的贸易，哈萨克斯坦曾有不建第三轨，就建标准轨的愿望，但当时由于存在改建问题，俄罗斯坚决反对。所以，轨距统一问题也是建设经济带的困难之一。

　　北极通道的开通，对第二亚欧大陆桥存在负面影响。北极通道是季节性通道， 目前的技术局限也无法使其在冬天通行，但它在运输时间和经济成本上依然比第二大陆桥具有优势。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需考虑北极通道带来的影响。

　　经济带发展的有利条件

　　虽然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遇到这么多的困难，但是，经过这几年的发展，经济带的条件也有了一些明显变化。

　　首先，从国内情况看，西部大开发战略从2000 年提出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 最重要的就是基础设施建设，铁路、高等级公路网、航空和大型油气管线等通道运输设备比第二亚欧大陆桥开通时有了本质的改变。随着西部地区的铁路等级提高、高等级公路网的建设，整个西北和新疆运输能力会成倍提高。这几年新疆的发展速度非常快，新疆的对外交流功能大大提高，比如目前新疆的民营公司已经有能力到中亚投资，这在以前都是难以想象的。新疆2012 年和中亚贸易总额已经达到175.8 亿美元，它的对外贸易总额是251.7 亿美元，相差的80 亿美元，有相当一部分是俄罗斯的，新疆跟俄罗斯的贸易很多是通过中亚这个渠道。

　　其次，除了中亚地区本身正在发展（中亚和欧洲之间的经贸关系正在发展， 大概现在中亚5国和欧洲国家贸易总额100 多亿美元）之外，中国与中亚地区的合作也为经济带的建设提供了有利条件。第一，从地缘政治角度看，我国和中亚是邻国， 有共同利益基础。国际关系环境领域里要凝聚诸好，这是我们古代的传统，外交传统是朝贡体系，实际主要是邻国的关系。第二，现在的中亚和古中亚发生了人类文明的大换代，中国与现在中亚诸国在本地区没有发生过严重的冲突，这为我们发展国家关系提供了基础。第三，中亚地区丰富的能源、矿产资源，正是我国所紧缺的。利用国外资源建立自己的战略储备是条思路，我们可以通过合作和正常商业活动介入，这是必须做的。

　　新疆是克服困难的突破口

　　虽然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具备了一些基础，但面临的问题仍然是主要的。由于上述第二亚欧大陆桥铁路轨距统一问题、北极通道的影响等不利因素，暂时难以取得明显突破，又由于“网球拍现象”的存在，必须把主要精力放在中亚和我国西北地区。然而，虽然中国和中亚国家的关系都不错，但具体经济问题上， 牵涉到部门的、地方的、个人的、特别是国家集团的利益，很难协调。中亚国家从独立到现在转型期，政治转型已大体结束，但经济转型很慢，他们国家内部政府和企业的关系就存在很多麻烦。所以，对于中国而言，现在最现实的是，把西北和新疆的事情搞好。

　　首先，要加强对新疆等西北地区的经济投入力度，提高该地区的经济能力和对外交流能力。如果现在新疆和西北几个省都有走出去的能力，如果新疆能有比较大的技术、资金输出能力的话，那对这个地区的经济发展肯定要好得多。现在我们和中亚交流，新疆自身的交流能力不足，这不是短期内能够提升的。现在尽管新疆GDP 总量增加很快，发展速度也是两位数，但是从深层次上讲，虽然中国这几年发展很快，已经成为G2，但东西部差别还是在扩大，由于西部的特殊性， 如何在西部增加投入是必须考虑的问题。就新疆具体建设方面，中巴铁路线，从喀什到瓜达尔港铁路，中巴之间石油管线以及与吉尔吉斯斯坦的矿产合作，都在计划或准备。在对新疆和西北各省经济投入的基础上再逐渐往东亚走。

　　其次，提高新疆地区的稳定度。根据有关部门统计，今年的新疆恐怖活动是近些年来最多最重的一年，这个问题要重视。

　　总体来讲，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面对的困难是不可忽视的。“网球拍现象”成为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的主要障碍，新疆和中亚的稳定安全问题、中国、中亚、俄罗斯等地区铁路轨距统一问题和北极通道影响都是建设经济带必须考虑的因素。

　　然而，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具备了一些基础，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后，新疆和西北各地区铁路、高等级公路网、航空和大型油气管线等通道运输设备的完善以及对外交流能力的提高，中国和中亚地区的合作，都为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提供了有利条件。

　　就目前情况来看，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应主要在新疆地区寻求突破，加大对西部地区的经济投入力度，增强新疆等的对外交流能力。由于丝绸之路经济带比第二亚欧大陆桥经济带的范围要宽，所以它的问题会更多，丝绸之路经济带短期内有大发展是不太可能，然而是个可期待的目标，至少要制定一个30 年的规划， 分期分段来做。

　　（作者：兰州大学中亚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