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垫底的日子过多了，就觉得也没什么格外好惋惜的。也不想怒吼，也不想哀嚎，人家可能更惨呢。

　　文｜富大人

　　这些天，如果一个人嘴里从没蹦出APEC，那么他的边缘化程度还是蛮高的。跟我差不多了。老实说，APEC跟我都说不着什么。我不开车，单位也不放假，家里也没有亲戚在河北或者京郊开厂或者摆摊，另外不会主动与窗口行业打交道。受影响部分只有水果摊被关了，小区后街的小店铺全关了。因为这个会议，又或者朝阳区要整治卫生一类的伟光正的由头，白天都不许开张—但，再多走一段路的早市正常营业，另外天冷不想吃水果，所以这一点扰民，也差不多可以忍受了。

　　最要紧的环境问题呢？似乎也越来越淡漠了。虽然没有刚强到在污染严重的日子里跑马拉松—在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日子里，我也不会跑马拉松，我还想留着这条命。顺便说一句，跑马拉松居然也成了热门的事情，这个世界的创新精神太让人失望。做什么都一窝蜂，烦死个人。要么往头上浇冷水，要么累得跟驴一样坚持跑完全程，人生真的需要这么多附加活动吗？安安静静地做个美男子或者靓女子不行吗？

　　说起讨厌的东西总是情不自禁，说回对环境恶化的淡漠吧。最显见的例子是，前年我还买过一打专业口罩，今年则完全没有想起这档子事了。另外别的人家里都在添置各种空气净化器，我连加湿器都懒得打开。如果连着出现几个晴天，就当是欣赏北方冬日的迷人之处，如果是雾霾天，那关上门窗吧。这种可耻的随遇而安，细究起来，除了人懒不能复生这种基础原因，还有一小部分大概是因为冬日里，昏沉的天空我已经看了很多年，南方的冬天全是这副衰样。

　　去年过年的时候，我透过高铁的玻璃窗，录下了一段视频。从华北平原一路开到华中地区，全是灰蒙蒙一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那号架势。到武汉时，霾少了那么一点，但还是丧着脸。等抵达长沙时，太阳出来了，底色却仍是灰色，最常见的那种灰。

　　我们冬天就是这么过的。冷得像鬼一样，每个人畏手畏脚，随便谁都显得抠抠索索的。窗外除了灰色，没有什么其他风光。空调吹出来的风也一点都没有暖洋洋的意思。有时候，它都冻得不能启动。所以，这种垫底的日子过多了，就觉得也没什么格外好惋惜的。也不想怒吼，也不想哀嚎，人家河北河南山西可能更惨呢，我们多少还能下点冬雨。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讲究之处，可能就是我一点都不想回到家乡了。至少不想在湖南过冬。亲情、友情、人情、记忆、童年，这些再过几年，可能会愈加飘渺。眼下，我父母还盘算以后要回爷爷奶奶老家，去过田园生活。我之前还只是听听，觉得想归隐就归隐呗，现在却开始反对了。因为即便已经可以归为麻木人士的人，也是会碰到底线问题的。爷爷奶奶所在的地方，门口曾经有一条小溪，1995年之前，仍算得上秀美之地，山清水净，前庭后院，繁花似锦。后来上游水坝修建，小河变成死水。大家又鼠目寸光，什么都往里扔，个别人的自觉根本无法挽回局面，也不再有什么乡贤出来劝人喻事。依靠制度？乡村的垃圾处理，再过50年看能不能有点起色吧。加上湘江流域数十年的过渡开采，挖沙挖金，各种污染携手之下，基本算是毁了。

　　当然，每每讲这些，他们都挺不喜欢听的，表面不说，心里一定是腹诽“就你事多”。就在刚刚，我母亲打电话来说鹏鹏的妈妈死了，61岁，肠癌。鹏鹏是我的童年小伙伴，最好的那种，后来随生活的大流，生疏了。前几天才加了微信，但是止于通过了验证这一步。我还没想好打招呼，或者聊些什么，因为一段旧情捡起来，你需要多一点单独的时间。—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开场白将会是让人节哀。我妈在电话里感慨那个可怜的人辛苦了一辈子，人啊，真是没有什么指望。“所以我说还是水有问题，她生病可能都与这有关，你们还想回老家吗？”我不合时宜地接过了话茬，接着感觉到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不太想搭理我的意思了。

　　富大人是《第一财经周刊》编辑，也是吐槽一线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