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民，台湾编舞家，1947年出生于台湾嘉义，14岁开始发表小说，22岁出版《蝉》。1973年，林怀民创办“云门舞集”，带动了台湾现代表演艺术的发展。这是台湾第一个职业舞团。云门在台湾演遍城乡，屡屡造成轰动。近期他的作品《松烟》将于10月中旬亮相国家大剧院。

　　01 你早年写小说，又去学新闻，最后是舞蹈，为什么最终是它？

　　其实我一路都在逃避。大一进的是法律系，念了3个月，我才不要背那些法律条文。念了新闻我开始觉得有点无聊，刚好爱荷华他们给了我一大笔钱去写小说。回了台湾以后糊里糊涂创办了云门舞集。我不知道我热不热爱舞蹈，可是我逃不掉了，因为要发薪水，要养人，所以就像脚底有个瘤子，不得不处理，一做做了40年。

　　02 云门之后你暂停了一段时间，那一段经历对你很重要吗？

　　对，去了很多地方，云门停掉之后的一个多月后我到了洛阳、西安、敦煌、乌鲁木齐、云岗、北京、苏州，那是1988年。其实每一段都有它很刺激的东西，特别是在整个成长过程里面，了解很多西方的事情后，要了解东方的东西。

　　03 你提到过曾带着黑塞的《悉达多》去了印度。这本书里面有两种人，一种是直接到达目标，另一种是尽量曲折体验世俗世界，你更倾向于哪种？

　　那本书很有趣，像个无字天书，简单的故事，可是过几年以后再看又不一样，所以说简单的事情是很厉害的，如果你做得好的话。我当然是第二种，我是滚石嘛，不长苔的，东张西望的嘛。

　　04 大众的审美和高雅艺术之间是否有冲突？

　　很有趣，几乎所有人都问我说你是不是到乡下去了你会准备一套特别的节目没有，连《松烟》都演过。云门去过巴黎、纽约、伦敦，这些舞都一样，去基层的演出应该这么说：没有不好的观众，只有不好的演出。东西好不好，每个人都有感受，舞蹈是一个感受的行为，它不是一个考试。

　　05 如果让重回25岁的话，会选择做什么？

　　我不做这样的假设。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如果有期待的话，我希望下一辈子有185厘米的身高，因为那会有不同的风景，而且完全不同的生活。

　　06 什么是过去深信不疑，但现在却深表怀疑的东西？

　　觉得自己要讲的话很重要。以前，认为有很多东西要很用力地说。在舞蹈里面就会有什么宣传、家族合唱，而我现在台上最希望多的就是空气，什么都没有，或者是再有一些能量吧。作品里面的动作不过是一个桥梁，用它传达出的这个能量去跟观众交换，交换能量。

　　07 你最深恶痛绝的前三名事物是什么？

　　第一是心中无爱的政治人物。第二是砍树的人，对环境不好的人。第三，就是不肯睡觉的人。

　　08 已经失去的东西里面哪些是你觉得最珍惜和最无所谓的？

　　没有什么叫有所谓跟无所谓，你觉得有所谓的东西无可奈何，你觉得无所谓的东西你还是在意吧，可所有的事情都是流水过去而已。这个事情《金刚经》里不是说了吗？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我想，我们这个行业特别能够理解这个事，我们做的是颠倒梦想的事物，可幕一落，什么都没留下来。那你说明天还演吗？明天那场跟今天这场是不一样的，来的观众不一样，舞者睡的不一样，吃的不一样。它是过去的。

　　09 会有一个时刻担心自己创造力枯竭吗？

　　我天天都不充沛啊，天天都是枯竭的，真的，我永远不知道怎么办。

　　10 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怎么办？

　　继续工作。你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定你有一套公式在走，只要离开了那个公式你就孤立无援，手足无措，想办法，就是这样子。但我没有公式，我不喜欢公式，那样就只能做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