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只剩下一条，争取抚养权，整理好头绪，开始投入到那貌似常常出没、人人话不离嘴、但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新生活。

　　文｜富大人

　　打开微信，看到一句“我今天去起诉离婚了”。那个今天应该是昨天。这条消息是昨晚7时的样子发过来的。如今，有几人会对你说这种重大消息？而你要等第二天上午才能给出回音？我问自己。好在，我在前几天已经知道她的心意。只不过没想到，行动派这么快。

　　发信人是我中学时代的朋友，正经的相识于微时。她是那种在一根香蕉上用圆珠笔画星星月亮，然后写卡片“我们认识了多少多少秒”的人；是那种提前买两份星座信纸，把水瓶座的给我，自己留着天秤座，这样“互相通信之后就能收到属于自己星座的信纸啦”的人，一言以蔽之，是无药救的浪漫型人。算命语言里的神经质、敏感、幼稚、幻想、容易感动，虽然适应于所有星座包括人渣，但还是最最最衬她。

　　有一年我在天河广场，给她买了瓶大概是水晶葡萄之类的饮料，她看我，跟我雪中送了一盆炭一样，一脸的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就是这么感念于心。后来没多久，她送了我一盆自己栽的仙人掌—她的专业跟植物有关—我捧着那盆仙人掌，坐在公交车的后座，一个刹车，仙人掌就滚地上了，确切地说，仙人掌跟盆分离了，我捡起来，随便抓了几把沙土，盖了盖茎部，那感觉就像草草给它下了葬。它还能否养活，说真的不是很在意—如果长势喜人，我就在阳台上看看它，如果枯萎了，我就扔掉它。没错，它是友情的标志，但不会被我常常视作友情的标志。这个场景后来常常被我想起，用以佐证我们的性格差异，我缺少珍视感，粗暴型，跟她不一样。而她的这种多愁善感，一方面让人觉得天真，一方面又让人觉得可以牵绊住她的东西太多。

　　比如这场婚姻。当初她出国念书，手上两名小将。一个分手边缘的ex，一个跃跃欲试的继任者，她想说看他们谁能等两年。当然，是继任者等到了。依照我们群众的眼光，等两年并不能说明任何，他不等又如何，能干嘛？又没有什么机会成本可浪费。

　　但我的同学会感动，会心软，会记住别人的功勋。

　　于是回国就领了证。几个月后还没摆酒席就因为吵架觉得性格不合离婚。一年后，又复婚。理由是，还是觉得他对自己好。哪怕期间因为小事，在街边吵架，这男生还将她推倒在地过一次。这种事情还是没能挡住成家、过稳定的小康生活的诱惑。不快可以一笔勾销，好的细节却铭记于心。这是她。于是正式摆酒，招徕来宾，以她名义公积金购房。事情好像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过年回家时我看望她，大着肚子，家里有一些果篮，2月的时候，添了一枚水瓶。

　　产后也许是抑郁，也许是婆家更想要个孙子，内战在二三月间开始爆发。农历二月十七是她生日，没有一个人记起。4月初，她将女儿送回娘家，回家单独抚养。到现在，快半年了，婆家和丈夫没有来探望过一次。

　　“我快崩溃了。”我一时不知如何接起，只得说了一堆止损的破理论。她大概没有听，继续说“觉得小孩子可怜，但是如果将就，我自己也可怜。”我脑子里想的却是，可否不要这个孩子，但是只是小心地闪过念头，强大的“哪有母亲不要孩子的”的观念对我亦同时施加着影响。

　　挂完电话，我给我妈打了电话，我妈说“她太老实了，你宽慰宽慰她。”“那么，那个小孩子要吗？”我想试探一下民意。“当然要啦，还是个女孩，女孩容易带多了，有个女儿多好。”我妈以不容分说的语气回答了，令我莫名有点羞愧，但又有点凭什么这么笃定的疑惑。

　　“都几个月了，都不来看一眼，要是孩子给了他们抚养，你说会对她怎样？”听到这一句，我感觉已经没有了说辞。路只剩下一条，争取抚养权，整理好头绪，开始投入到那貌似常常出没、人人话不离嘴、但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新生活。于是又拎起了电话，鼓舞的句子说完，感到一阵空洞，并有点担心她像那盆跌落在地的仙人掌一样，从我这儿只得到了潦草的安抚。

　　富大人是《第一财经周刊》编辑，也是吐槽一线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