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唐纳利：追求高质量的家族企业生态

　　财富不仅仅是金钱，财富可能传十代、二十代、三十代，但最重要的是，财富意味着家族应当对社会做出更多的贡献

　　艾略特•唐纳利(Elliott Donnelley)

　　芝加哥白沙集团投资基金合伙人、美国印刷大王唐纳利家族第五代

　　在我13岁那年，我看了一下吉尼斯世界纪录，发现书中有一家公司叫DONNELLEY，那是我家族的名字，我非常惊讶，我家族的名字竟然能出现在吉尼斯世界纪录这本书当中。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开始了解到家族的一些历史。而在此前，没有人对我说过我们家族所取得的这些成就以及积累的物质财富。 

　　我们的家族企业成立距今已有150年，我是家族的第五代传人。中国有很多民营企业家都说“富不过三代”，但据我观察，美国一些名门望族都能传过三代。 

　　如何让家族发展取得预期的成功，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服务的价值理念。其次，家族一定要理解财富传承的重要性。所谓财富，并非物质财富这么简单，而是一定要把财富理解成为关系的财富，名誉财富等。同时，要拥抱不同的方向和理念，把握当下的发展，并预测未来的趋势，必要的时候还要承担一些风险。除此以外，还应该给下一代足够的支持，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家族财富在家庭内部的传承。 

　　我的高祖父母都是爱尔兰裔美国人，他们很贫困，但非常努力地工作，就是想要为家族未来积累更多财富。一战之后，他们来到芝加哥，当时，芝加哥发展迅猛，正如中国很多城市一样。那时我的高祖父就懂得，高质量的生活离不开努力，也离不开服务意识。我们的家族从1864年到现在，一直秉持着这样的理念——并非商业支撑家族，而是家族要支撑商业。家族固然重要，但企业的管理团队以及企业所在的社区都是我们家族企业生态中非常重要的部分，要确保其完整统一，要有对高质量的追求，也要有对服务理念的追求。家族代代传承，不是名声，不是资产，而是家族最重要的根本价值，我认为，这是我们家族非常伟大的财富。

　　我的高祖父来到芝加哥后开始创业。1871年，他用自己全部资产建造了印刷厂，但却毁于后来的一场大火，对当时的他以及整个家族来说，这都是巨大的考验。由于我曾祖父良好的信誉，他在芝加哥获得了一笔贷款，并借此开启了自己的事业。 

　　后来，我的曾祖父开始将自己的商业扩展到一些小城市，开始投身于电话通讯产业，在此过程中，企业也承担起了一些社会责任，比如说我们资助贫困儿童就学等。 

　　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时期，我的曾祖父所创办的企业又遭受到了一次非常严峻的考验。当时企业无力为员工支付薪水，但是我的曾祖父正是凭借他的顽强，不断克服困难，不断迎接企业所面临的各种考验，使得他的企业能够在当时那样的窘境中不断地扩展到拥有700多员工。

　　作为对社会的一种回馈，我的祖父、我的父亲、我的弟弟都曾在军队服役。我的祖父参加了越战，战争结束后，美国撤军，他回到了芝加哥与家人团聚。那时候，我们家族非常贫困，虽然当时我们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也有自己的CEO和管理团队，但是总的来说，公司境况不佳。我的父母认识到钱不是最重要的，好车子、好房子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企业的价值，所以当时他们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就是互相倾听彼此的理念。我的父亲接受了我妈妈很多非常好的对于企业的建议，后来他又成了另一家公司的CEO和主席。 

　　在第二次创业之后，我的母亲告诉我，我要做的，不是为这个家族的企业继续添砖加瓦，而是要投身于服务社会当中。在当时，我有很多机遇，可以获得很多财富和名气，但是我父亲说你不能随波逐流。他把我带到了加州，去了伯克利大学，我是在伯克利大学成长的。我觉得这是父亲给我的礼物，在那样一种环境当中，虽然我不是非常有钱的孩子，但是我同那些教授的孩子们共同成长，这样良好的成长环境给我带来了非常多的精神财富。 

　　我的父亲没有告诉我成为家族一员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的父母一直跟我讲要服务社会、服务他人这样一种理念，因此我一直投身于社区服务，并向我的朋友传达这样的理念。 

　　我从我父母那里得到了一笔非常大的财富，就是个人独立，个人强大的意志。我父亲也告诉我要感恩，要服务社会。我的成长经历是他给我的非常重要的礼物。第二个礼物，是个人的能力，有一种普遍现象，就是第一代人创造了家族财富，第二代人通常期待要得到第一代家人的财富，但大多时候，当资产足够庞大，接班人就会受到遗产负担效应的影响。我父母并没有受到这样的影响，他们没有在最开始就告诉我家族的显赫和悠久历史，我的父亲告诉我一个非常重要的理念，就是你可以自己成就一切，创造你自己的事业，成就自己的成功，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 

　　后来我去了耶鲁大学，开始服务于政府，我在美国国会工作过两年。1986年时，我受伤了，那个时候我开始学习中文，当时我有幸来到中国台湾，那年我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这一决定对家族、对我个人的事业都非常重要，那就是我辞去了国会的工作来到中国。 

　　1986年我来到中国的时候，中国刚刚从文革的阴影中走出来，向世界敞开大门，这是我进入中国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几年后，外交局势很不乐观，当时美国政府告诫美国公民不要到中国，但是我告诉我的朋友，中国有很多人，中国非常大，如果你现在来中国，你会在未来成就一番事业，因为中国发展前景巨大。后来，我将我的同事带到中国。 

　　最初，我在大学教书。如今的中国跟那时候的中国非常不同，在当时我一个月只能赚到100美元，或者是几十美元，但那是不错的薪水，因为有更多的人的工资比我的还少。我觉得我应该为中国的社会做一些贡献。几年后，我回到了美国，但我并未决定过多地回馈社会，因为美国社会已经非常繁荣、非常富裕。 

　　1994年，我们家族又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随着家族企业的发展，开始思考家族企业的未来。决定建造一个家族企业的办公室，通过这样一个平台，家族成员开始聚会讨论每个人可以各自为家族做什么。依托此平台，我们能在家族内部营造平等的氛围，大家也都可以清楚地找到自己在家族企业当中的定位。 

　　后来我又进入大学，学习金融和会计，成为我们家族中唯一取得金融和经济学位的成员。2006年，时隔11年之后，我再一次来到中国，我发现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几乎到了我认不出的模样。我看到了五道口、金融街等等，我看到中国人富了起来。我开始苦思冥想，现在我来到中国能做什么？1996年的时候，我曾通过硅谷的慈善团体对中国进行了一次访问，大家通过那次研讨会讨论如何为中国提供更多的服务。后来我又开展了一些研究，就是打造能够服务社会的平台，更多地提供公益服务。 

　　中国在过去几十年当中，得以使成千上万的人脱贫致富，纵观历史，这难以想象。当然，中国也面临着非常严峻的问题，财富传承是其中的问题之一。我们应当如何创造一种环境，使得第一代的财富可以顺利传给第二代、第三代，当这样的话题出现时，我认为慈善是我们要考虑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向。 

　　对于家族第一代的领导者，非常重要的是，要在企业当中把握住家族的核心理念。我们应该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就是财富不仅仅是金钱，财富可能传十代、二十代、三十代，但最重要的是，财富意味着家族应当对社会做出更多的贡献。 

　　(本文系艾略特•唐纳利在2014中国家族财富传承峰会的演讲，本刊记者白筱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