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慈善家》/慈讯网 记者：黄伯欣 马洁

　　 雾霾是对发展触碰了自然底线的警告，它强烈而直观地提醒我们反省自己的发展方式。当我们为发展成就沾沾自喜时，灾难已经在惩罚着我们

　　 从1月开始，一场大范围的雾霾开始蔓延全国，以一种“看得见”的方式给所有人提了个醒。即使对PM2.5指数一无所知的人，也能从大街上极低的能见度，以及自己的每一次呼吸中，感受到空气污染的严重。

　　 对于北京来说，这是多年来雾霾天气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这期间，北京市检测机构提供的PM2.5颗粒物浓度数据显示，北京城区持续处于“严重污染”或“危险”水平。

　　 “问题是时代的声音。这个声音应该激励我们思考和行动。”中国工程院副院长、国家应对气候变化领导小组成员杜祥琬对《中国慈善家》记者说。

　　 首先值得思考的，是应急预案的完善。“北京在出现雾霾后启动了《空气重污染应急方案》，从启动预案本身看是非常必要的。但如果在既有监测的数据基础上，提前出台预案，或者说，不要在出现最高级别的雾霾天时才出台，可能就会减少雾霾的影响和危害。”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说。与马军持相同观点的还有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研究员柴发合，他也认为政府“要变目前的被动应对为主动应对。”

　　 然而，重度雾霾是特殊气候与污染物共同作用的结果。只有治理污染，才能从源头上改善空气质量。“PM2.5等污染物的治理，难就难在需要综合手段。污染治理是一个多环节密切咬合的链条，只要有一个环节掉链子，PM2.5的减排就会受影响。”环境保护部环境规划院副院长、总工程师王金南这样表示。

　　 此次长时间严重雾霾的成因之一，还在于静稳空气导致的本地污染与区域污染叠加。对于北京等大城市而言，来自周边的工业污染都加重了雾霾的发生。王金南建议，“由于大气污染呈现区域性特征，所以必须建立区域联防联控。”

　　 事实上，早在2010年，国务院就下发了《关于推进大气污染联防联控工作改善区域空气质量的指导意见》，其中提到，在全国联席会议制度下，不定期召开由有关部门和相关地方人民政府参加的专题会议，组织编制重点区域大气污染联防联控规划，明确重点区域空气质量改善目标、污染防治措施及重点治理项目，并于2011年年底前完成规划编制和报批工作。

　　 但是，联席会议制度却一直面临难以推进的问题。谈及原因时，一位地方环保局负责人表示，“仅靠该城市自己治理，再达标，周边的风一吹，该城市的空气又脏了。”

　　也有专家直言不讳。“联席会议制度或者说区域联防联控之所以陷入困境，最大的原因在于体制。环保部与省级政府之间属于不同的行政职能划分，而且地方环保局局限于地方政府的实际管理，难以起到有效的监督和执法作用。”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研究员王跃思说。

　　 针对联防联控，马军建议采取公众监督的方法。他认为，全国各个城市和地区的污染源情况，都应该被分类和统计，并对公众公布。“只有接受公众监督，企业才有减排压力，各个地方才会根治污染。只要每个地区的空气污染状况都好起来，区域联防联控的难题自然就化解了。”

　　 在区域联防联控这种制度层面的难题之外，杜祥琬思考的是，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之间的关系，“雾霾是对发展触碰了自然底线的警告，它强烈而直观地提醒我们反省自己的发展方式有多么不可持续。当我们为发展成就沾沾自喜时，灾难已经在惩罚着我们。”

　　 在他最近参加的几次会议中，总有人说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是对立的。“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从根本上说，经济和环境是统一的。它是个辩证的统一，根本利益的统一，从长远来看是统一的，统一在哪儿呢？统一在‘以人为本’这个概念上。经济是为了什么？环境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人。”

　　 说到雾霾，很多人会提起1952年的伦敦雾，以此说明雾是不可避免的，发达国家都是先污染后治理。但杜祥琬认为不然。在他看来，发达国家并不都是一个模式。“有两类发达国家，一类是高耗能、高排放，另一类是低耗能、低排放。美国和日本分别是两种模式的典型代表。现在这两个国家的人均GDP都是4万多美元。”在同样的发达水平下，日本的人均耗能是美国的二分之一，排放是美国的三分之一。这说明发达国家已有先例，可以用较低的排放、较少的耗能，达到同样的发展。“不是不可能做好，而是我们中国自己没有做好。”而且，中国甚至理应比他们做得更好。“因为第一，中国人口多，人均资源少；第二，我们是后发展，这个时候有更好的节能技术，更好的新能源技术。”

　　 反观中国的现实，从生活方式到发展方式都需要改变。“在日本，人们以开0.6排量的车为荣，又小又短又轻，也省空间。而中国却在攀比大车，越大越豪华越有身份。”杜祥琬说。

　　 此外，很多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依然以GDP为指标。如果GDP高，不管环境怎样，都能晋升。杜祥琬希望未来中国能改变GDP考核这个“指挥棒”，“我不要你的GDP，实际上不会没有GDP的，但是你要把环境放在第一位，把人民健康放在第一位，用这个来考核。现在不能只讲发展是硬道理，要讲科学发展才是硬道理。”

　　 “有一个委员说得很生动，出来呼吸的是雾霾，回家喝的是脏水，吃的是不安全的食品，还有人问，你幸福吗？”

　　《中国慈善家》/慈讯网 记者：黄伯欣 马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