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的黄昏

　　王石这位逆袭上位的三流演员被推上前台之时，商业社会中德艺双馨的神话级人物的形象却轰然坍塌。

　　文 │ 本刊记者  张玲玲

　　即便通用电气前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韦尔奇，抑或不久前的谷歌[微博]执行董事长埃里克的婚变，也不会有王石在过去的数月里引发的争议更多。

　　尽管王石已经悄悄取消了对绯闻女友田朴珺(@哈瓦娜呐)的微博关注。然而，大众对这位被奉为偶像级商业大佬婚变的关注始终未曾降温。

　　同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逆袭上位的三流演员被推上前台之时，商业社会中德艺双馨的神话级人物形象坍塌。

　　婚变日记

　　10月28日晚间22点40分，一位名为@慈冰CAIJING的财经记者，发出“王石婚变”的骇人微博：

　　“经多方核实，王石婚变一事属实。其与前妻王江穗的离婚手续已于年内办妥。财产分割一事太过私密，暂时难以求证。但依照硬汉王石的性格，‘净身出户’可能性颇大。80后女星田朴珺与王石女儿年纪相当，曾有人在美国见她与王石一起学习英语。目前二人是否成婚尚未可知。”

　　这成为引爆事件最初的导火索。当晚这个消息便开始在微博上疯跑，大量官方认证微博于一个小时之后开始转发。

　　之后的一天，10月29日，消息快速发酵，婚变传闻演化为娱乐八卦。潘石屹[微博]、任志强等大V多次转发这一消息，并以此相互调侃。

　　连一贯严肃示人的金岩石也忍不住调笑道：“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人中，王石绝对是佼佼者。我们上山下乡时，他参军入伍；我们下海经商时，他让万科回归国企……我们还想多赚钱时，他净身出户；我们刚想和70后有点绯闻，他已在80后的土地上播了2010后的龙种”。

　　当日上午11∶15，中国地产模拟王石名义发表“声明(代拟)”称：

　　“1、家庭是社会基石，每个家庭成员都有维护、保护他的义务，我没背叛家庭；

　　“2、个人感情非常个人化，西方叫Privacy，我希望全社会有保护个人隐私意识，企业家也需保护；

　　“3、希望大家把更多注意力给万科正在进行的环保住宅活动。”

　　当晚21时，中国地产就这一声明再发声明，强调只是“代拟”。但王石的婚变传闻仅仅使得万科股票在短期内有下浮，在这个声明发出的当日，万科股价甚至在沪指小跌0.35%的情况下逆势涨了0.24%。

　　10月30日，纸媒、广播电视正式加入发酵大军，关于王石、田朴珺、王江穗三人的身家过往被深度挖掘。田朴珺微博@哈瓦娜呐被挖出，更爆出与梁家辉出演《三更之饺子》的激情戏片段以及5年前献吻巴乔的抢镜片段。

　　10月31日，舆论方向开始从王石个人身世向万科起家延展，王石的妻子王江穗被指身家显赫，父亲王震在1980年至1990年间任职广东省政法委书记及副省长一职，而王石个人则被曝其父曾为王震下属，曾任柳州铁路局局长，并与其岳父是战友。万科一贯坚持的“不行贿”有了更多种解读，企业原罪论被再度提出。王石悄然取消了对田朴珺微博的关注，截至当晚22时左右，王石的最后一条微博是介绍Aric哈佛纪念堂早餐，而万科官方对此事件所有问题的唯一回应便是“万科相关部门对此表示并不知情”。

　　当日，万科股价再涨0.24%，沪指上涨0.32%，这是事件爆发以来，万科这只绩优股首度跑输大盘。

　　11月1日，王江穗最终通过瑞景地产总裁孙勇飞的微博发声明承认离婚，并对于外界传言的洗钱和财产分割回应表示是谣言，在声明的最后，王江穗祝福了王石，并“感激他一起陪同走过的岁月”。

　　富商情变史

　　王石婚变的传闻喧嚣未止，紧随而来的是龙湖地产(0960.HK)掌门人吴亚军与蔡奎的离婚消息。11月21日，龙湖公关发言人响应查询时承认，吴亚军与蔡奎已经解除婚姻关系。

　　龙湖公关称，吴亚军与丈夫蔡奎共同持有公司逾70%权益，但有关股份已于8月初一分为二，两人分别持有45.4%及30.2%。尽管吴亚军仍然为集团最大股东，然而因当时被传蔡奎所分走的身家接近200亿，市场一度忧虑一旦蔡奎沽货会触发债务违约事件，从而导致股价波动。

　　王石等富豪婚变在引发诸多争议的同时，也引发公众的忧虑——他们的离异，对公司的影响究竟几何？

　　就目前的现实来看，离婚案引发的股权纠纷无疑将影响到拟上市公司的上市进程，甚至还将影响上市后的股价。以“真功夫”创始人蔡达标为例，2006年与其妻潘敏峰离婚时，夫妻俩与妻弟潘宇海各持50%股权，当时潘敏峰自动放弃股权。但此后蔡达标与妻弟之间家族一直纷争不断，并导致“真功夫”上市困难重重。2011年，潘敏峰起诉要求分割蔡达标持有的一半股权，或折价补偿其4.7亿元财产。2012年3月17日，蔡达标等人因涉嫌经济犯罪被捕。

　　类似还有一手创立土豆网的王微[微博]，两度起诉妻子杨蕾，离婚诉求终获支持。2010年11月10日，上海徐汇区法院就杨蕾提出的离婚财产分割诉讼，冻结了王微名下股权，包括其所持有土豆网95%的股份。就在前一天，土豆网刚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递交拟以红筹形式赴纳斯达克[微博]上市的申请。为此，上市申请不得不一再推迟。

　　离婚名单中大佬级的还有以270亿元身家位居“胡润2011中国富豪榜”第26位日照钢铁董事长杜双华，2011年9月，其妻宋雅红向法院起诉，要求与杜双华离婚并分割共同财产时得知，自己10年前已“被离婚”，宋雅红遂提出上诉。2012年8月，二审法院维持原判。

　　目前，杜双华拥有的日照钢铁资产最新评估值为450亿元，其整个资产近500亿元。由此引发的离婚财产纠纷，被称为国内财产标的最高的离婚案。而山东钢铁旗下济钢和莱钢重组事宜基本敲定，接下来山钢对日钢的收购也变得更加迫切。不少行业分析师认为，假定杜双华的日钢股权最终半数被妻子分割，则日钢又多了一个重要股权人，会削弱杜双华的力量并减少其与山钢谈判时的筹码。

　　对于以股权投资为主的创投机构而言，公司重要股东的离婚纠纷未得到解决，投资就存在较大风险。针对富豪离婚对企业的影响，甚至催生创投们出了一条奇怪的“土豆条款”。“土豆条款”源自上海PE(私募股权)业界人士朱威廉的一条微博：“听说最近不少PE(风投)试图在SA(股东协议)中增加条款，要求他们所投公司的CEO(首席执行官)结婚或者离婚必须经过董事会，尤其是优先股股东同意后方可进行。”

　　调侃也罢，真实也好，吴亚军的做法或者可以为生活在婚姻的围城之中的富豪所借鉴：早在三年前，欧美投行就为吴亚军离婚铺平了后路。自2009年上市起，吴亚军和蔡奎的股权就一直分属两个信托持有，且蔡奎从未在公司担任职务，因此离婚一事最终对股价及公司的运营影响影响甚微。

　　偶像的黄昏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王石在过去的数十年内，确实已经被中国商业界乃至整个社会推至神坛，并成为一个标签式的人物：在公众的眼中，他既是一个成功的创业者，也是一位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和“企业政治家”，甚至是励志人物——2003年，罹患血管瘤的王石首登珠峰，并在四年时间里攀登了11座世界高山。2012年，61岁的王石求学于哈佛。在这一过程中，王石的符号化与偶像化无可避免。

　　总而言之，王石被大众以情绪化的方式以及自身的光芒推上了偶像的高台，而站到这个高台上的人被要求一定得是个道德洁癖者，并得接受公众的审视。

　　众多人还是对王石表达了更多的理解与宽容。浙商周成建[微博]称自己的三次婚姻与中国企业家崛起成长的三阶段吻合：中国企业家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萌发，到九十年代野蛮生长，再到新世纪后走到舞台中央并担纲重要角色，而他的婚姻也对应地从媒妁之言到事业伙伴再到寻找精神寄托。石康甚至在微博中称，“这是这个社会对王石的亏欠”。

　　神坛之下的王石，或可以重回身为凡人的自由，尼采在《偶像的黄昏中》写道：何为自由，就是一个人具有自我负责的意志。就是一个人谨守分开我们的距离。就是一个人对劳累，严酷，匮乏，甚至对生命变得更加漠然。就是一个人准备为他的事业牺牲别人，不排除自己。

　　如果把王石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看待，一切偏执似乎便可消遁。他也是一个曾有政治抱负的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不能免俗的人，一个声称不断在寻求灵魂归宿却不能成功控制自己控制欲的人。

　　商业偶像坍塌的背后，所映射的依然是这个时代梦想消逝、理想幻灭的精神焦虑。只是，一个飞速转型的商业社会，能够超越历史语境、始终挺立潮头的企业家又能有几人？谁又能经得起商业伦理和社会伦理一再的拷问？

　　杜双华不能，王石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