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丹

　　“虚假会计报表会损害投资者和债权人的利益，损害的程度取决于投资者或债权人识别虚假会计报表的能力。投资者和债权人掌握基本的财务分析方法，对于保护自身利益是极其必要的。”——在刘姝威所著的《上市公司虚假会计报表》序言中，她这样写到。

　　刘姝威教授，现任中央财经大学中国企业研究中心主任。2001年她无意中发现蓝田公司的财报存在重大虚假信息，立即写了一篇600字的短文《应立即停止对蓝田股份发放贷款》，刊登在只供中央金融工委、人民银行总行领导和有关司局级领导参阅的高度保密的《金融内参》上。此后不久，国家有关银行相继停止了对蓝田股份发放新的贷款。而她的生活也随即被搅乱：诉讼、死亡威胁、向民警寻求安全保护——这就是轰动全国的“蓝田事件”。

　　由于坚守学者的独立性、良知以及社会责任感，刘姝威先后被评选为“CCTV2002经济年度人物”和“CCTV2002年感动中国人物”等殊荣。 “蓝田事件”之后，刘姝威继续专心从事财经分析、金融信贷研究、企业研究，经常为各大银行的行长、高级经理人员和企业经理人员讲课。刘姝威非常关注上市公司的财报质量，希望有更多的投资者能掌握基本的分析方法。

　　识别方法

　　刘姝威介绍，识别虚假会计报表的基本分析过程如下：阅读财务报告的审计报告和分析会计报表附注，寻找辨别公司会计报表反映其财务状况及经营成果和现金流量情况真实程度的调查分析重点；进行会计报表的静态分析、趋势分析和同业比较，寻找调查分析重点；进行公司的基本面分析，寻找调查分析重点；根据寻找的调查分析重点，准备现场调查提纲和现场调查询问提纲；根据现场调查结果，判断公司会计报表反映其财务状况及经营成果和现金流量情况的真实程度。

　　“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报告可能有几百页，但是主表加上审计报告也占不了10页，很大的一部分在哪儿呢？在会计报表附注里。所以如果最详细的报告附注不看的话，可能什么有价值的分析都做不出来。”刘姝威特别强调一定要看会计报表附注。

　　会计报表附注是很格式化的，第一部分是企业简介，第二部分是公司所采用的主要会计处理方法、会计处理方法的变更情况、变更原因，以及对财务状况和经营成果的影响。根据相同的原始会计记录，使用不同的会计处理方法，可以编制出不同财务数据的会计报表，得出不同的净利润。刘姝威提醒，必须关注上市公司使用哪些会计处理方法和是否变更了会计处理方法，以及会计处理方法及其变更对净利润的影响。

　　“如果能利用会计处理方法造假，那基本上也是最高境界了，他一定是一流的会计师。” 利用会计处理方法可以做利润调整，比如把下一期的利润调整到当期来，或者是把当期利润调整到下一期，而这种方法没有违反企业会计准则，很多时候是打“擦边球”，但是如何界定擦边球的“度？”刘姝威谈到，“首先是不得随意更改，若更改，就要在会计报表中提示现在使用的方法跟以前的方法是不是一致的，如果不一致，要说明理由，投资者重点要看的是这个理由合不合理。”

　　此外，会计报表附注列示公司关联方关系及交易的明细资料、承诺事项的明细资料、或有事项的明细资料、资产负债表日后事项中的非调整金额，以及其他重要事项的说明。这些重要事项的说明可能成为辨别上市公司会计报表反映其财务状况及经营成果和现金流量情况真实程度的重要线索。新企业会计准则增加了“所有者权益(或股东权益)变动表”。

　　《企业会计准则第36号——关联方披露》中，强调关联方包括：第一，该企业的主要投资者个人及与其关系密切的家庭成员。主要投资者个人，是指能够控制、共同控制一个企业或者对一个企业施加重大影响的个人投资者。第二，该企业或其母公司的关键管理人员及与其关系密切的家庭成员。关键管理人员是指有权力并负责计划、指挥和控制企业活动的人员。与主要投资者个人或关键管理人员关系密切的家庭成员，是指在处理与企业的交易时可能影响该个人或受该个人影响的家庭成员。第三，该企业主要投资者个人、关键管理人员或与其关系密切的家庭成员控制、共同控制或施加重大影响的其他企业。刘姝威谈到，在我国利用关联方损害投资者和债权人利益的案件时有发生。当我们分析一家上市公司时，千万不要忘记分析关联方。大型金融机构应该详细掌握重要客户的关联方及其相互间的交易和资金往来。

　　除上述方法外，刘姝威还介绍了一些其他比较有效的分析方法，例如趋势分析法，即对一家上市公司不同时期或时点的财务数据和财务指标进行分析。如果一家上市公司的经营活动处于持续健康发展的状态，那么其主要财务数据或财务指标应该呈现出持续发展的趋势，若出现指标异动，突然大幅上下波动，或者主要财务数据及财务指标之间出现背离乃至恶化趋势，这意味着公司的某些方面发生了重大变化，这些是判断上市公司会计报表反映其财务状况及经营成果和现金流量情况真实程度的重要线索。

　　同业分析

　　“要分析一家公司的财务报告，一般来讲必须得看同行业十几家的上市公司年度报告。如果不把其他的全看了，怎么知道他们好不好？所以必须要有同行业普遍标准作为参照。”刘姝威坦言。 上市公司的盈利前景必然受到宏观经济运行状况和宏观经济政策的影响，以及行业发展状况的影响。

　　上市公司的会计报表应该反映宏观经济运行状况和行业发展状况对公司经营活动和财务状况的影响。如果上市公司的会计报表严重脱离了宏观经济运行状况和行业发展状况，以及公司的经营策略和管理能力，那么会计报表严重脱离宏观经济运行状况和行业发展状况，以及公司的经营策略和管理能力之处，应该是调查分析重点。

　　现在刘姝威更注重对上市公司的成长性分析，关注公司未来的发展空间有多大。“我现在更多的是注重公司的发展策略。因为我们投资，一定是投资它的未来。”

　　现场调查

　　任何一家上市公司都存在问题区域和风险，这些问题区域和风险就是银行要承受的信贷风险和投资者要承受的投资风险。财务分析和基本面分析的目的是要寻找上市公司问题区域和风险线索，筛选贷款或投资对象。现场调查的目的是根据财务分析和基本面分析提供问题的线索，判断上市公司问题区域、风险范围和风险程度，并且更广泛和深入地发现上市公司的问题区域和风险，判断上市公司会计报表反映其财务状况及经营成果和现金流量情况的真实程度，确定贷款或投资对象。 现场调查的程序包括：准备现场调查提纲；到调查对象单位或部门现场调查；与现场调查对象单位或部门的管理人员面谈，询问有关问题。

　　根据财务分析和基本面分析提供的线索，事先准备现场调查提纲，这是现场调查的关键环节。刘姝威直言，“如果事先没有准备现场调查提纲，投资者只是到上市公司参加股东大会，听董事长或董事会秘书介绍公司情况，或者到上市公司随便看一看，这种现场调查是毫无用处的。” 现场调查提纲的质量决定了现场调查结果的准确程度。

　　刘姝威举例，有些投资者亲自到银广夏总部或子公司进行现场调查，但是却没有发现其编制虚假会计报表，究其原因，至少有如下两点。

　　第一，这些投资者没有通过财务分析和基本面分析发现银广夏的问题区域和风险线索。如果他们仔细阅读银广夏2000年年度报告中的会计报表附注，他们应该发现银广夏的主营业务收入主要来自于向一家德国贸易公司销售萃取产品。了解这家德国贸易公司的基本情况应该是现场调查的重点。通过互联网我们可以找到“德国工商总会北京代表处联系方式”，通过德国工商总会北京代表处可以找到这家德国贸易公司的地址和电话，投资者亲自向这家德国公司询问其主要经营范围，会发现其主营业务是机械产品，而不是萃取产品。

　　第二，在进行现场调查前，投资者没有根据财务分析和基本面分析发现银广夏的问题区域和风险线索，准备现场调查提纲，尤其是没有准备现场调查询问提纲，只是被动地听银广夏董事长和其他高级管理人员介绍公司情况，畅想公司的美好前景。严格地说，这不能称为“现场调查”，只能算做是一次“现场参观”。“现场调查”和“现场参观”有本质区别。

　　现场调查询问提纲准备得越详细，就越可能发现上市公司存在的问题或风险。刘姝威为我们列举了一些询问提纲的主要内容：企业主营业务产品的生产和销售情况；企业产品的市场范围和市场份额；企业产品或服务的最终使用客户是谁？客户对企业产品的需求是季节性的吗？本年度主营业务收入和净利润的预测；明年的经营计划；原材料储备和应收账款回收情况；企业的开工率。

　　“现场调查是判断上市公司会计报表反映其财务状况及经营成果和现金流量情况真实程度的核心环节，调查结果是判断会计报表真实程度的依据以及确定贷款或投资对象的依据。”刘姝威总结到。

　　投资者在成长 2001年中国证监会严厉查处了银广夏、麦科特等上市公司编制虚假会计报表案件，将有关责任人依法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其刑事责任。

　　从银广夏、麦科特收到严厉查处到现在，刘姝威认为，10年的时间，投资者和债权人更加成熟，整体财务分析水平和监控意识已经发生了质的飞跃，再加上像夏草这样顶尖级分析专家锲而不舍的坚持，现在上市公司违规曝光的机率和成本都已大大提升，不能同年而语。这也警醒着上市公司，在公众化的头衔和日益专业的投资者关注的目光下，请真正对年报负责，“违规有风险，作假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