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货币增长总量最可能是在去年最高限和今年最低限之间摇摆,宽松的货币政策和积极的财政政策难以继续
文 本刊记者 马丽
“经济增长停滞大势已定,通货膨胀压力会加大”。8月8日,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EMBA广东教学中心等单位承办的经济论坛上,我国著名经济学家、有“中国经济学四小龙”之称的清华大学教授魏杰如此判断2010年下半年中国宏观经济走势。他指出,一方面,上半年新增项目投资为负增长,消费出现萎缩;另一方面今年年初的货币控制预期没有实现,上半年货币供应增长速度比原计划高出1.5个百分点,新增贷款额度比原计划多6千亿。
基于这种判断,魏杰认为今年下半年的政策基调是保增长,防通胀,把保增长放在第一位,在此基础上防通胀。论坛上,魏杰提出了三大对策保障“保增长、防通胀”目标的实现。
拿捏好政策,该放就放,该松就松
“如果控制得太紧,增长速度会大幅度回落。如果放松得太多,通胀的压力就会很大。”魏杰指出,未来5个月对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拿捏就像是走钢丝,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难。
难的原因是去年钱太多,导致今年回旋的余地较少。2009年宽松的货币政策过于宽松,原定计划新增贷款4到6万亿,结果贷了近10万亿,货币供应量计划增长速度17%,结果到了接近30%。而今年政府已经意识到钱太多的问题,所以提出管理好通胀预期,但是上半年的实际情况还是没有控制住,新增贷款数额和增长速度都超过既定目标,这就加重了后半年调控压力。
“钱太多当然要收缩,但是很多项目已经开工了,如果今年一下子收缩就会产生很多半拉子工程。”魏杰认为,在半拉子工程的压迫下政府还会适当松动政策,所以后半年要管理好通胀预期,收缩货币的难度很大。
但是魏杰强调,难度大也还要适当收缩,不收缩通胀就成为现实。未来5个月的政策控制可以用走钢丝来形容,要具备高度灵活性、针对性,该松动一下的时候就松动一下,该收的时候就要收,要在二者中间找到平衡点,既不能通胀上升太多,也不能增长速度下滑太快。
魏杰判断,今年的货币状况肯定会超过今年年初定的指标,但也不会像去年那样超出那么多,今年的货币增长总量最可能是在去年最高限和今年最低限之间摇摆。也就是说钱还会多,所以中国币值的稳定问题是较长时间都会存在的一个问题。
“有人问我,有钱怎么办?我想只有一条办法,该消费就消费,该投资就投资。”但是问题是投什么?大家想来想去可能还会买房子,魏杰因此担心,下一步会出现恶意性购买,反而会推动房价的上涨。控制不好就会是一种爆发式的上涨,到那时候我们用什么手段来约束它?因此,宽松的货币政策和积极的财政政策难以继续。
启动投资,重点是企业投资
保增长、防通胀第二个对策就是要进一步启动投资。魏杰指出,投资有三种类型,政府投资(又称民生投资),企业投资(又称生产性投资),公众投资(又称资产投资),在这一轮经济周期真正能发挥启动的只有企业投资。
政府投资的启动不可能有太多的增加,去年到今年年初政府投资已经透支,且引起了通货膨胀恐慌,让政府增加投资不太可能;同时因为当下房价涨得比较快,我们要约束房价,防止房价过快上涨,所以公众投资启动的空间也不大。因此魏杰认为,增加投资主要集中在企业投资上,也就是生产性投资。
“我们要活跃企业投资,但同时发现企业投资难度比较大。原因在哪里?我们的产业结构有问题。”魏杰表示,有些企业处在生产能力过剩的领域,就不可能再增加投资,而要增加投资必须从生产能力过剩的领域撤出来进入短缺领域,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结构调整。三大投资能增加的就是企业投资,而企业投资又因为结构有问题增加不起来,所以国家才会提出今年的重要任务是调整结构。
本轮结构调整有三个主要特点:第一是产业结构的升级换代;第二是大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第三个是大力发展服务业。魏杰指出,进行这种结构调整有赖于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就是我们要拥有核心技术,没有核心技术的话,这一轮结构调整就是空话。
要想拥有核心技术,就要建立强大的技术创新体系。如何建立?魏杰提出了两个支撑点,一个是强大的实验型经济,所谓实验型经济,就是现代化的实验室以企业方式运作。美国讲实验型经济是技术创新的孵化器,但是我们最缺乏的就是这个实验型经济。
第二个支撑点是人才,经过研究发达国家的人才政策,魏杰认为要培养真正的人才就要推行差别化人才教育,这也是我国一直没有做到的,所以才导致中国今天人很多,人才却少的局面。
启动消费,理性看待房地产,提高国民收入
增加消费是魏杰提出的保增长、防通胀的第三个对策。这里有两个问题必须解决,第一是关于房地产的问题,第二是国民收入分配问题。
当前的消费萎靡和房地产有很大关系,房地产消费占总消费近60%比重,“国十条”的出台导致房产交易量萎缩,一线城市7月份交易量萎缩25%,二线城市萎缩53%,所以如何对待房地产成为消费能不能增长的大问题。
魏杰认为,理性地看待房地产市场就要正视这样的现实:未来房价一定会持续上涨。房地产调控政策从来没有提过打压房地产,而是要抑制房地产价格上涨过快。因为从经济规律上来看,房地产很长时间都会供不应求,从提高居民收入来讲,也不应该打压资本市场和房地产市场,它不符合我们未来的长期发展。
他强调,要理性地看待房地产,承认未来房价会持续上涨,我们能做的就是房子涨价不能涨得太快,同时要大力发展保障性住房,解决低收入人的住房问题。那些要求取消房地产投资功能,征收房产税的观点在魏杰看来是非理性、不可取的,他认为三年之内都不适合征收房产税。
第二个问题是国民收入分配结构的问题。
有人说中国老百姓有钱也不消费,魏杰认为这是无稽之谈,谁有钱都会消费,中国老百姓不消费的根本原因还是没钱。国民收入由国家财政收入、企业利润和居民个人收入三部分组成,国家财政收入年增长率在20%以上,企业利润增长率在13%左右,前两者增速均高于GDP增长速度,只有居民个人增长收入低于GDP增长速度,在6%左右。因此要拉动消费最根本的还是要改革国民收入分配结构。
首先,要调整国家财政收入和居民收入的关系,减少国家财政收入,提高居民个人收入。魏杰提出了四个途径:第一,减税,2009年即以削减利息税的方式减免了个人税2200亿元人民币,但是这个力度还不够,也不能惠及所有居民,魏杰认为减税力度要进一步加大;第二,退税,2009年以家电下乡等形式退了400亿元的税,魏杰认为今年退税应该达到3000亿元;第三,提高个税起征点,魏杰的观点是最少要从3000元起征;第四,国家社会保障缴纳金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其次,调整企业利润和劳动收入的关系,减少企业利润,增加劳动收入,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引发两个难题。
第一个难题是中小企业不同意。从利润总额来看,企业利润确实高于GDP的增长速度,但是不同企业的情况不同,利润总额增长快是因为中央企业垄断利润的原因,所以把利润总额推得很高,中小企业的利润已经很薄。
第二个难题是缺乏合理的调整机制。西方国家三个机构,一个是代表劳动者的工会,一个是代表利润的雇主协会,一个是代表社会的法院,三个机构有序运转平衡劳资关系。中国有工会,但是不代表劳动者,代表利润一方的雇主协会则根本不存在。
困难虽然存在,但是必须推进,因为调整国民收入分配结构的办法就是上述两条,魏杰估计10月中央全会以后可能会有相关文件出台,对国民收入结构作出大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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