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机关指出，王菊凤利用人们的“权力迷信”，制造她与有关领导合伙做生意的假象。

　　本刊记者 俞越

　　面对死刑判决，王菊凤最终选择了上诉。

　　2010年3月4日，是王菊凤案10天上诉期的最后一天，浙江台州市法律援助中心徐深国律师将匆忙赶出来的上诉申请书递到了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至此，王菊凤案正式进入二审程序，台州市中院已经将所有案件相关材料进行封存，不日将移交至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根据司法程序，最快的开庭时间在半年以后。王菊凤的生命得以暂时保全。

　　从2008年5月20 日，因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台州市公安局开发区分局刑事拘留开始，王菊凤根本没有想到，她的铁窗生涯或许再不会有结束的一天。在被羁押长达一年零十个月之后，台州市中院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和集资诈骗罪判处王菊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王菊凤当场昏倒！

　　昔日的“富姐”、“时尚女人”在王菊凤的身上已经难觅踪迹，服帖的齐耳短发和白皙的皮肤倒是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或许是习惯了羁押生活的缘故，她的气色和情绪都还算稳定。

　　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45岁、小学文化、农妇、非法集资4.77亿元，这一系列的关键词在同一个人身上组合出现，本身已经是一种传奇。王菊凤，就是这段传奇故事的主角。

　　现在在台州街知巷闻的“路桥一姐”王菊凤，原先只是一名普通的农妇。上世纪90年代，因倒卖海关通行证给王菊凤带来了4年的牢狱之灾。当时，她结识了因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获刑9年的狱友伍玉华。这样的相识，说不清楚究竟是谁的不幸。2004年5月，在伍玉华穷困潦倒之际，出狱后的王菊凤大方地给了她2000元维持生计。

　　出狱后的王菊凤回到了台州路桥老家，然而，时隔多年，王菊凤再也无法安心在家务农。虽说初战失利，她对做生意却着实上了瘾。没待几天，她就张罗着从亲戚朋友借了一笔钱出门做生意了。这一次俄罗斯之行的收获让王菊凤喜出望外，她发现，往俄罗斯出口羊毛衫的利润非常可观。从这笔生意开始，在伍玉华的“帮助”下，王菊凤染指了非法民间借贷。

　　但王菊凤的运气并不太好，负责俄罗斯销售的人护照过期这种发生率极低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身上。这个小小的疏漏直接导致她花了大力气借钱筹集的两大集装箱羊毛衫被扣，损失高达1000多万元。这个不甘于平庸，不断向命运抗争的女人丝毫没有得到老天的眷顾。极好面子的王菊凤向所有人隐瞒了生意失利的事实，她选择了编织一个又一个的谎言，骗取资金来弥补亏空。

　　“为什么王菊凤这样的女老板容易获得民间借贷人的信任？这跟她善于编织虚假的‘权力网’不无关联。”一位接近本案的人士说。

　　谎言说了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当王菊凤亮出高利息、好项目、铁关系的诱饵时，许多人主动将自己的资金送上门来。这种多少无理的信任甚至到了滑稽的地步。王菊凤自己供称，最高峰时，借贷人要托关系才能把钱送过来。然而，那些或者子虚乌有，或者恣意夸大的投资项目根本没有获得预期的回报，王菊凤的偿还能力出现问题，导致东窗事发。

　　公安机关搜集的证据显示，截至案发，王菊凤非法集资金额达47711.2万元，造成损失12844.27万元。

　　“我真的不是想诈骗的。”这句话似曾相识。如果说，王菊凤起初确实只是无心插柳，接下来，在周转出现困难的情况下为筹措资金编织的谎言也只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可那些遭受损失的受害人却不答应了。

　　查不清账目的死刑判决

　　作为王菊凤案件的一审辩护律师，浙江海贸律师事务所吴有风律师在判决后到台州市看守所见到了王菊凤。对于死刑这个冷冰冰的判决结果，昏厥后苏醒过来的王菊凤有些焦躁不安。和庭上当场宣布不再上诉时的心灰意冷不同，当吴有风问起是否真的不再上诉时，王菊凤欲言又止，但她也没有明确表示要上诉。

　　死刑判决后10天的上诉期进入了倒计时阶段，王菊凤面对死亡的恐惧越来越真切。最后，王菊凤还是做出了上诉的决定。尽管拒绝了继续担任王菊凤二审辩护律师的要求，吴有风对一审的判决结果也存在很多异议。

　　吴有风在接受《浙商》记者采访时说，这些异议包括借贷数额偏差，法院认定的金额与事实有出入。有不少本息的给付是通过现金完成的，因此在往来账目流通中没有显示。如果这一点被法院采信的话，造成的1.2亿元的损失金额至少应该削减一半进行计算，刑罚将会大大减轻。

　　一审判决后，吴有风不再担任王菊凤的代理人。王菊凤的哥哥找到了台州市法律援助中心的徐深国律师作为该案的上诉律师。

　　徐深国曾在十年前那场代买海关通行证的官司中为王菊凤辩护，并争取到较轻的处罚结果。但是，突然接手担任王菊凤上诉的辩护律师，徐深国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从受命到上诉截止日期就剩下两天了，徐深国甚至还来不及调阅所有的案件卷宗，就草拟了一份上诉申请书提交上去。

　　《浙商》记者问及徐深国在上诉书里提请的上诉理由时，徐甚至表示，因为之前没有参与，他对整个案情还不是很了解。在徐提交的上诉申请书里，主要还是提出了对数额认定的质疑。徐深国提出的主要申辩要点就是，一审中对4.7亿元的涉案金额认定，存在将同一笔资金借贷和还付的往来过程进行了双重计量。也就是说，王菊凤认为，实际涉案金额远低于4.7亿元的裁定数额。

　　徐深国目前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找到证据，来证明涉案金额大小，但这是有难度的。一位曾参与此案件的检察官表示，这样的民间非法集资案件，要查清每一笔账目难度非常大。

　　记者手记

　　民间案件死刑判决频发

　　死刑！又是死刑！

　　从丽水的小姑娘杜益敏，到东阳的吴英，现在是台州的王菊凤，都是高达数亿元的非法集资诈骗罪，都是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还都被判死刑。这不能不令人深思。

　　“王菊凤的案子我们确实参考了吴英案、杜益敏案的判决结果。”台州市中院刑二庭的法官李如省表示，因为都是同时期、同地区和同类型的案件，参考的价值比较大。最终导致王菊凤一审死刑判决的不是近5亿元的涉案金额，而是1.2亿不能偿还的损失金额。

　　“国家对于民间非法集资的打击力度一直是很大的。”李如省表示，像王菊凤这样的非法集资案件除了造成巨大的财产损失，用于个人挥霍和赌博性质的高风险投资，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以外，最根本的是破坏了国家现有的金融秩序。

　　事实上，记者了解到，在浙江地区，打着担保、抵押贷款旗号的地下钱庄和非法民间借贷组织比比皆是。然而现阶段，要做到政府主动干预和监控还很难。因此，像王菊凤这样，因为资金链断裂才被举报，浮出水面的还只是一小部分。另外，由于银行和刚刚获准放行的小额贷款公司远远不能满足企业在资金借贷上的需求，非法民间借贷成为某些企业的救命稻草，往往能解燃眉之急。就在王菊凤案宣判前夕，还出现了许多借贷受害者为她求情的戏剧性一幕。

　　“经济形势好的时候，非法集资的主角们尚能获得比较高的收益。随着经济增长速度趋缓，‘能人’们的投资得不到正常收益甚至借贷方‘消失’，他们的资金链就会断裂，非法集资的行为随之浮出水面。”台州市检察院公诉处处长俞宙红认为，非法集资案的曝出，是众多中小企业的融资之路仍然不顺畅所致。

　　如果民间资本无法找到一个更好的出口，下一个吴英、下一个杜益敏、下一个王菊凤还会出现。

　　(编辑：吴亚芬 邮箱：bjb@zjs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