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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勘紫金矿业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2月26日 15:24  《锦绣》

  漫长的岁月里,当地人居住在这里,伐木种田,听说身边的这座云雾缭绕的山名字就叫做紫金山,一直保留着一个淘金致富的梦想,却从来没有人能够从这座山上挖出金子来。

  福建省龙岩市上杭县,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上杭在福建西部的山区里,外省去上杭,大多需要搭飞机到厦门,之后乘车一路往西北方向去, 314公里的距离,大约要走两个半小时的高速。道路平整,两旁风景如画,然而高山幽谷和数不清的隧道,让人在飞驰中也能感受到,在高速还没有贯通的时候,这里的交通该是怎样的不方便。从厦门出来,高速路的两旁种满了充满亚热带风情的芭蕉树,到了三宝附近,更多的是当地的特产香蕉树。再走下去,气温明显变凉,而亚热带的植物也不见了 —上杭的特产据说是梅子。

  下了高速是半个小时车程的国道,道路宽敞平整,车流也不多,在田野和村落之间行驶的车速并不慢。但是当地政府正准备自己出资修建一条连接到主干道上的高速公路。闽西是多山的地形, 30公里的距离,高速公路的造价预计要达到 30亿,“到时候大概可以缩短 10分钟的车程吧。 ”当地的司机说。

  在外人看来,似乎修建这样一条高速公路的意义并不是很大,但是当地人都说,没关系,政府有钱——当然,上杭县政府拥有超过 20%的紫金矿业的股份,而紫金矿业是一家在香港和内地 A股上市的公司,中国最大的资源类企业, 2008年成为世界 500强。

  金山前传

  紫金矿业从上杭紫金山金矿开发起步,以黄金及其它有色金属矿产资源勘查和开发为主要业务。而它之所以被命名紫金,当然和金矿就坐落在紫金山有关。可是在询问当地人,这座山为什么要叫紫金山的时候,很多人却面露茫然之色,有的人说,就叫金山不太顺口吧。还有的人明显是现想现说地回答说,紫金山上金下铜,铜的颜色是紫色的嘛。“古代人也不傻,他们或许已经知道金子下面还埋着铜呢,所以就先把这座山取名叫紫金山了。”

  这种说法不知真假,虽然紫金山藏有金矿,的确是自古便知的一件事。据《上杭县志》记载,早在宋康定元年( 1040年),“金山始产金,至皇佑时( 1053年)经中书备对贡金 167两”。在宋崇宁中( 11021106年),发现“金山有上、中、下三处水池,用其浸生铁可炼为铜。”可是,在经过宋朝的人们短暂的开采之后,除了给我们留下了几个矿洞遗址之外,紫金山能够出产黄金,也就仅仅是一个流传了千年的故事。在这之后的漫长的岁月里,当地人居住在这里,伐木种田,听说身边的这座云雾缭绕的山名字就叫做紫金山,一直保留着一个淘金致富的梦想,却从来没有人能够从这座山上挖出金子来。

  这些藏着金子的山脉,成为了阻隔这个地区和外界交往的屏障,让上杭县成为一个“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方。这在战争年代,可以起到天然的保护作用,让这里成为躲避纷争的世外桃源。事实上, 1270年代南宋灭亡后,大批中原人为躲避战乱而南迁。他们的目的地,就包括上杭。现在居住在福建省龙岩市的人们,无论是长相、肤色还是口音,都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但是他们还是喜欢对外来的客人强调说,“我们是客家人,我们实际上是北方人。 ”如果问他们,怎么区分自己是客家人,还是普通的汉族人?他们却也说不太清楚。

  客家并不是少数民族,除了独特的客家方言之外,他们不会穿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民族服装,唱着原生态的山歌,住在令建筑师们叹为观止的奇异楼房里,过着一种和现代文明截然不同的生活。客家人是一支正统的汉族人,用他们的说法,是比普通汉族人血统更加纯正的汉民族。而他们的与众不同,或许更多地表现在内里,而不是外在。

  比如说,他们更加坚忍。为了躲避战乱,而从开发比较早的北方迁徙到开发较晚的蛮荒之地,在福建、广东交界的多山地区寻找世外桃源。从现在客家人的分布来看,凡是客家聚居地,无一不是以山地为主,几乎寻不到一块平原之地。为了生存,他们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和忍耐力。

  又比如冒险精神。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这个客家人聚居的地方,曾经容留了从江西来的一支陌生军队。“这里就是毛泽东当年养伤的地方”,当地人会指着某个山洞自豪地说。他们每个人都会背诵 1929年毛泽东在上杭写的《采桑子 ?重阳》,“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当地人对他们的这段历史深感骄傲,对每一个到上杭的客人,都会很热情地介绍他们去古田镇中古田会议遗址游玩,那里现在是“红色旅游”的一个景点。对那些不太了解这段历史的人,他们会更详细地解说,毛泽东是经过这一次的会议初步确立了他在中共党内、军内的领导地位,而且会绘声绘色地描述——有很多人的亲身经历证明,去过古田会议遗址的人,往往此后能够在职场上有更多的好运气。

  而上杭县自己的天降财运,要等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才到来,甚至是九十年代。现在的人回忆起十几年前的生活,仍然就是一个字“穷”。

  寻金记

  “我们是客家人,在穷山恶水的地方长大,什么苦不能吃?”

  这是在和当地人闲聊的时候,经常能听到的话。他们骨子里有着北方人的热情和豪迈,还有乐观;而曾经的红色历史,则更使他们倾向于认为,只要敢冒险,在这个世界里,真是没有什么不可能。

  紫金矿业集团的董事长陈景河,就是土生土长的客家人,“直下龙岩上杭”中的龙岩永定县人。有着当地人所共有的性格:吃苦耐劳、敢冒险而且乐观。

  即便是一块含金量非常高的矿石摆在我们面前,普通人也绝对意识不到这块石头里面含有金子,品味高也看不见。金灿灿的山是没有的,除非在神话里。

  曾经有人问,怎么样才能更加容易地加入紫金矿业公司?有人这样回答说,如果你是福州大学毕业的,那么恭喜你,你和陈总是校友;如果你是龙岩人,当然,最好是永定县人,那么恭喜你,你和陈总是老乡;如果以上都不是,那你最好是学地质或者金属冶炼的,因为陈总喜欢专业人才。

  这个答案也基本上归纳了陈景河的经历,他出生在龙岩市永定县, 1982年,刚从福州大学地质专业毕业的陈景河到福建省闽西地质大队报到,而他的工作,就是在当地做地质勘查。

  陈景河是听着关于紫金山的故事长大的,他也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宋朝人曾经在紫金山挖过金子。那么,如今这座山上,是不是还埋藏着金子?

  他提出了建议,把地质普查的范围从汀江两岸扩大到紫金山。起初,他和三名队友扎营在紫金山脚下汀江河对岸的碧田村,每天天色将亮就出发,背着地质包和中午的干粮,乘坐村民的船到紫金山脚下开始登山,下山的时候,每人背着一包矿石,这个时候,往往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勘探不只是个苦活儿,他们得爬在悬崖峭壁上,用皮尺对 50米的剖面一个一个进行测量,命悬一线。

  在当地人的眼里,或许聪明的古人已经在紫金山这个名字里告诉了我们紫金山上金下铜的玄机;还有人说,很久以来,这座山就有一个“铜娃娃戴着金帽子”的说法。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学术上,是陈景河 1984年首次在论文中提出“上金下铜”成矿预测,并在工程中得到验证,使紫金山金铜矿成为中国“七五”期间探明的重要金属矿床之一。《福建上杭“紫金山式”大型铜金矿床的发现、研究与勘查》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而陈景河也因此被调到了福州科研所工作。这一次艰难的勘探,首先改变的,是陈景河自己的命运。

  金山在手

  紫金山是一座海拔 1138米的高山,山顶已是云雾缭绕,望之令人顿生忘尘之意。不过这座山的海拔现在只有 1050米,因为在 1997年,紫金山金矿实行了千吨炸药揭顶大爆破,把山顶上几十米厚的土石层掀开,以便对金矿进行露天开采。

  在没有亲自登临紫金山金矿开采现场之前,在想象中这会是一座金光灿灿的山,至少在开采的现场,金矿石在阳光下会闪烁着耀目的光芒。事实上并非如此,不论是从远处,还是近在咫尺,这都是一座在外观上极其普通的山,即便是已经开采出来的矿石堆放在路边,也只不过是灰扑扑的形状和颜色。矿石经过破碎之后,在堆场里堆放得整整齐齐,自动化地进行溶剂喷洒,从远处看去,的确是金光闪闪的,但是工人对参观者大惊小怪的惊呼声总是很不屑地说,“那只是水被太阳反射的光。”据说即便是一块含金量非常高的矿石摆在我们面前,普通人也绝对意识不到这块石头里面含有金子。所以,他们也否认了紫金山的矿石看起来如此平淡无奇是因为金矿品味太低的缘故,“品味高也看不见。金灿灿的山是没有的,除非在神话里。”

  在紫金山金矿发现之后的最初几年,并没有进行任何开发,当时的专家认为,这里够得上开采品位的黄金只有 5.45吨,而总投资却要好几个亿,开发价值极小。

  紫金山金矿在国家立项的时候差点被立即否决,也因此,福建省和龙岩市决定将紫金山的开发权下放给上杭县,由地方组织开发。而这时已经在福州工作的陈景河,也对自己亲自勘探的紫金山项目无法开发而耿耿于怀。两年之后,他放弃了在福州的工作,放弃了出国的机会,回到了上杭。

  1993年,陈景河出任上杭县矿产公司经理的时候,这家公司的资产 200万元,职工不到 10个人,依靠收购和经营一些零星的矿产品维持,当年工业产值 352万元,利润 4.5万元。 1994年,上杭县矿产公司收购兼并了几家小企业,易名为“福建省闽西紫金矿业集团公司”,企业资产从 352万元增加到 1323万——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实力要去开发紫金山,仍然像是做梦。

  在此后的数年时间里,陈景河关于紫金矿业未来的所有描述,都被人视作痴人说梦。 1997年,福建商人陈发树购买了一批水电站工程设备,成立了新华都建设工程公司。据说这也是一次阴差阳错的生意,一个外国人到闽西投资水电站,工程做到一半无法继续。陈发树购买了工程设备,原计划是将其转手倒卖,结果却砸在了手上,万般无奈,只好准备自己开始工程业务。这个时候,紫金矿业的矿山工程需要找人建设,更重要的是,陈景河需要找人投资——就这样,陈景河认识了陈发树,而陈发树相信了陈景河关于紫金矿业前景的描述,他承包了紫金矿业的土方工程,并且,他向紫金矿业投资了 4800万元。

  新华都与紫金矿业的合作关系,一直延续到今天。现在在紫金矿业的矿山现场,一进大门,就能在旁边的围墙上看到非常醒目的“新华都工程公司”的标志,在现场忙碌的工程车身上,也有明显的新华都标志。

  也许,真实就是这样简单和乏善可陈的。可是当简单的合作关系带来的是巨大财富的时候,再简单的故事,也能被衍生出无数版本的传说,充满了阴谋和欺诈。

  财富之矿

  对紫金矿业的投资,给陈景河和陈发树带来了极其丰厚的,甚至出乎他们本人意料的回报。

  2003年 12月 23日,紫金矿业成功登陆港交所,陈发树绝对控股的新华都实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持有紫金矿业已发行股份的 13.16%,他的身家从此飙升至百亿元,成为福建首富。而紫金矿业作为一个县属企业,至今最大股东仍是上杭县政府,它给这个曾经的贫困县所带来的财富,更是可想而知。

  很多人以为,背靠着紫金矿业这样的企业,上杭县会变成一个金都,在当地买的特产会是黄金,这里的大街小巷会是处处金铺。如果抱着这样的想法去到上杭县城,一定会失望。

  更重要的是,改制和上市之后的紫金矿业,开始进入了一条迅猛的上升通道,其发展的速度惊人。 2004年 12月 20日,紫金矿业被列入 FTSE矿山指数; 2006年 3月 20日,紫金矿业被纳入道琼斯中国海外 50指数; 2006年位居《福布斯》中国顶尖企业排行榜第 17位、最具有投资价值的海外上市公司第 16位(矿业企业第 1位); 2007年位居福布斯中国顶尖企业榜第二位; 2007年 10月,国家统计局公布:紫金矿业名列 2006年“中国大企业集团竞争力十强”第 7位; 2008年 3月,中国黄金协会授予紫金山金铜矿“中国第一大金矿”称号;在 2008年,紫金矿业的总资产突破 200亿,达到 262.18亿元; 2009年 6月底,英国《金融时报》最新公布的 2009年度全球 500强企业排行榜,紫金矿业作为中国唯一一家矿产公司名列第 243位。

  金子总有一天会挖完,等到挖完金子的那一天,紫金矿业怎么办呢?这是很多人特别是资本市场中投资者心里萦绕的一个问题。而陈景河的回答是,金子只是一个帽子,紫金山的铜含量比金子要多得多。

  在紫金山矿区的入口,正在建设一个“国家矿山公园”,因为还在修建的过程中,所以还看不出来这个公园的景致。不过,入口处一个巨大的 A字型主碑已经基本建造完成。碑体钢结构是一个大型的 A字,“这是希望我们公司的产品、业绩顶尖。”讲解者这样解释。这个碑的总高度为 11.38米,代表了紫金山的海拔高程;钢结构分上下两层, 6.5米以上代表金的储量位置,下层代表铜的储量位置,紫金山的矿石,也是在 650米作为金和铜的分界线的。

  据称,紫金山的黄金储量达到 254吨,铜矿石的总体储量达到 187.5万吨,也就是说,按照专家的计算,紫金矿业的黄金还可以开采十几年,铜矿却还可以开采五六十年。

  这带来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所有人都以为紫金矿业的主业是黄金冶炼,实际上它的铜冶炼规模也是支柱产业之一。所有人都对黄金冶炼厂有着巨大的好奇心,实际上那只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小车间,如果不是大门进口极其严密的保安措施,这里甚至都不会引起人格外的注意。

  黄金冶炼厂这几个字所带来的一切神秘感,都会在进入的一瞬间被打破。那只是一座简单的二层楼,面积不大,在车间的入口有一道非常狭窄的类似安检的门——“以前这里是安检,但是现在科技提高了,这道门其实已经没有用了。”黄金冶炼厂的陈经理笑着说,“不过我们没有拆掉,至少我不说的话,会在心理上给你一点震慑吧。”

  车间里很安静,很难看到人影,只有机器在安静地工作——安静到让人每到一个车间,都会忍不住问,“现在这些机器是在工作状态吗?”人很少,事实上,整个冶炼厂的工人也只有四十来个。唯一看起来有点“热火朝天”气象的,就是在活性炭回收车间。几个工人在水池里,将活性炭从水底捞出来,装进麻袋,准备再次运到山上重复使用。在楼梯拐角的一间小房子里,两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正在用激光在金块上刻标志和花纹。面对玻璃窗外的不速之客和相机,他们也没有露出一丝不安和警惕,只是在面对“能不能进来拍照”的要求的时候,断然拒绝。

  当金液被倒入普通的自来水水池形成金粒,几个工人将金粒装到普通印花搪瓷脸盆中,然后坐在小板凳上,围坐在一个小槽前将金粒进行熔化和浇锭。这个过程简直会令人哑然失笑,因为这看起来就像是围着火盆烤红薯。可是实际上,这样一小块巧克力大小的金条,价值 25万元。

  只有监控室和金库,才会让人意识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车间中生产的,是世人最爱的财富象征 —金子。监控室的一面墙上都是屏幕,冶炼厂的每个角落都一目了然,而金库更是保安重重,沉重的大门、密码锁和封条,让人产生一些好莱坞大片式的不切实际的联想。

  而紫金铜业公司的办公楼则是一座漂亮的三层小楼,生产车间更是巨大、宽敞而现代化。一块块乌黑厚重的阴极铜板经过一道道的加工工序,最后能够变成一张厚度只有 10微米的铜箔,纤细平整的铜箔在机器上滚动的时候,表面光滑得就像是静止的水面一般。

  有意思的是,随着国际金价的狂涨,那个小小的黄金冶炼厂给公司带来了丰厚的利润,而 2008年的金融危机和 2008年 10月国际金属期货价格的跳水,使这个气派的铜业公司蒙受了一个多亿的巨额亏损。

  上杭县最近提出了“打造海西铜都”的思路——事实上,很多人以为,背靠着紫金矿业这样的企业,上杭县会变成一个金都,在当地买的特产会是黄金,这里的大街小巷会是处处金铺。如果抱着这样的想法去到上杭县城,一定会失望。这个依山傍水的小县城,人口不到 20万,商业气息并不浓厚。最明显的是,这里的外来人口不多,尽管紫金矿业吸引了一些外地人来到这里就业,但是在这个没有出租车也没有公交车的县城里,“我们都是客家人”还是一句最常听到的话。这里有两座三星级的宾馆,其中之一就是紫金大酒店,这里街道两旁最常见到的小店,还是最具福建特色的茶庄。至于金子,在紫金大酒店的大堂有售,不过价格也没有因为是“原产地”而便宜,柜台里摆的黄金制品,除了十二生肖之外,还有整整一个柜台的毛泽东像章,尺寸丰富。

  “这是工艺品,所以比国际金价还要稍贵一些。事实上,我们的金子都是卖给银行的,在金价合适的时候,在电脑上进行操作,然后把金子运到龙岩去。上海黄金交易所在龙岩有一个点,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上杭县把拉动经济的愿望,更多地放在了铜上,毕竟这是一条更长也应用更加广泛的产业链。“我们希望到 2010年,实现铜产业产值 100亿元。”当地的官员这样说。

  你家有紫金股吗?

  “我们公司的清洁工大姐,她现在开着一辆宝马。有时候看见她开车出去,问她干什么去,她就说去买扫帚。”

  从国道进入上杭县,迎面的第一栋大楼,楼顶上是巨大的紫金股份 4个大字,楼门口是一座金灿灿的铜牛雕塑——这是每一个进入上杭县城的人第一眼必然能够看到的景象,它以一种毫不遮拦的直率告诉人们,在这座人口不足二十万的小县城,紫金矿业这个中国最大的黄金类矿产上市公司,有着无法忽视的地位和影响。

  大楼的一层到八层是对外营业的酒店,以上是办公室。紧挨着正在建的,是即将落成的办公大楼,后面一片小区,是员工住宅。这个叫作“紫金小区”的住宅楼,是紫金矿业员工的集资房,作为员工福利的一部分,它的价格比当地的楼价要便宜一千多块钱,而上杭县的楼价,到目前为止,大约在三千元以上。

  从紫金矿业的办公楼到紫金山矿区,还有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大部分是盘山公路,直达这座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客家的母亲河汀江静静从山脚下流过,江水清澈平缓,江边树木繁盛,村落寂静,而紫金山则常年云雾缭绕,一派山野景象。这条由紫金矿业自己修建的盘山公路穿过迳美村,直达山顶。

  围墙和铁门,把迳美村和矿区隔成两个世界。当然,紧挨着正在建设中的国家矿山公园大门的迳美村,看起来商业气息颇为浓厚,虽然身处半山腰,却是楼房林立,小卖店超市饭馆一应俱全,做的都是矿工的生意——事实上,紫金矿业的采矿区,还是一个对外开放的景点,在福建当地,有一条紫金山一日游的旅游线路,会带游客们进入矿区,在观景台上观看巨大的黄金露天采矿区的工作场景。

  观景台距离真正的矿区还有一定的距离,在汽车穿过巨大的矿石浸堆和粉碎机的时候,是普通游客唯一能够近距离观看那些隐藏着财富的矿石的机会。站在观景台上,当云雾被风吹散,阳光照耀在紫金山上,人很容易产生出造物主神奇而人力亦伟大的感慨。这是一项气魄宏大的工程,整个山体就是一个巨大的车间。在观景台的东南方, 1997年经过大爆破,将山顶掀开,露出蕴藏的金矿,到 2000年,整个金矿都采取露天开采的方式,利用采场附近高阶段大容量排土场,三十多个台阶同时排土作业;采场内多条电机车或 1132米长距离胶带机输送矿石,降低采场矿石运输距离和成本,整个生产场面非常壮观。

  观景台的西北方,遥远的山腰上,铜矿区清晰可见。堆场、生物提铜工厂、水电站、大坝错落有致,富含铜离子的湖泊,在阳光下闪着神秘的蓝绿色的光芒。导游指着那个方向说,这里就是以前的同康村。

  同康村在 2009年 3月以后,一度成为新闻上的热点词汇,这是一个因为瞬间暴富而成为关注焦点的地方。而新闻从业者把这个村子两千多名拿到紫金矿业股份的村民描绘成失地的族群,是因为暴富而失衡的生态标本。

  事实上,在十几年前,同康村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在半山坡上,绕着一条清澈的小溪,过着种田、伐木和种蘑菇的生活。回忆起当年的生活,村民们现在还会说,“那时候住在山上,水真清,空气真好。可是,真的是很穷,很苦。甚至连公路都没有,上山下山,全靠步行。”这一切发生变化,源于紫金矿业的开发。

  这件事带来了两个后果,一是一千多位村民成为移民,从山上的才溪镇搬迁到上杭县城区的东北角,村名不变。“老人们还不太愿意离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不过年轻人都很愿意,他们希望能搬到山下,搬到城里来,过另外一种生活。”村民说。当然,他们当时还想不到,变化将更为翻天覆地。

  另外还有林地被毁的补偿。当时紫金矿业还是一个被怀疑时刻有可能濒临破产的小金矿,几乎没有人愿意在它的前景上下赌注,人们想要的只有现金。于是应支付给同康村民的 500万元的林地补偿费用中,近 400万元为现金, 143万元分两次转化成为紫金矿业的原始股。这部分股份的分配方式为:以户为单位,每人一份共约 900股,折合 1338元。

  这些股份,当时分派到每一个人头上的时候,村干部很是费了一番口舌,因为没有人知道,股份是做什么用的,将来能值多少钱。对于很多人来说,一张看起来很可疑的纸,怎么都比不上真金白银来得现实。“一股那时候只有一块多钱吧。”村民说,“有的人拿到股份以后,就把它当钱花了。村里有人开小吃店,一碗粉是 5毛钱,一股能吃两碗,有的人就这样,吃了一个多月,把自己手上的股份都给了小吃店的老板。”

  如果按照现在的价格算起来,那一碗普普通通的粉,价值 2000元。

  当时间来到 2009年 4月,紫金矿业已经成为中国第一黄金股。这个月,

  49.25亿限售股解禁上市,价值飙升了约 600倍,全村原价值 143万元的限售股摇身一变成了 8.6亿元。已经搬迁到上杭县城的同康村,成了远近闻名的“富人村”。

  这个村距离紫金矿业的大楼不远,土地是紫金矿业帮着拿下来并帮助平整的。现在整个村子都是三四层楼高的洋房,讲究的人家还在门口造了小花园,有树木假山和小池塘作点缀。几乎每家的车库里都停着车,大多数是十几万元的中档家庭轿车。白天村子里很安静,只有老人和小孩坐在村子中心的小花园里休息,看到陌生的外来人,眼神中还会有一丝警惕。

  如果提出希望到村民的家里去看看,通常会遭到拒绝。他们抱歉地说,其实客家人是很好客的,可是自从同康村“富人村”的名声在外了之后,村子就经常被小偷光顾,从此他们不再希望自己家的状况被别人看到。

  “家里的人有的在外面做生意,还有些人家就在紫金矿业上班。”一位姓游的女士坐在她家的客厅里,一面冲茶一面说,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幅邓小平画像的年画,年画的右下角有紫金矿业的标志,家里的大门是两扇古朴厚重的木门,“这是从山上搬下来的,老人家不舍得扔,就刷上油漆又用上了。不过我觉得不如防盗门好看。”她说。

  事实上,这个村子的人全部都姓游,没有一个外姓,她家是三层半的楼房,住着她和她的父母兄嫂,实际上也并不算太宽敞,家里新买了一部福特汽车,“以前生活很穷,现在比以前好太多了。 ”她很真诚地说,“这真的要感谢紫金矿业,不然我们还在那个山里头呢。”

  “一点都不怀念从前在山上的生活吗?”

  “那倒不会。 ”她回答说,“其实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山上的空气真好啊,水真清啊。当然了,”她想了想又说,“生活还是现在好得多。”

  她的家人也是在紫金矿业工作,当然她也很有忧患意识,知道现金放在手里总不是那么保险,还是要想办法增值才行。“以前是没钱,觉得苦。现在有了一点钱吧,却不知道怎么花才好。”当然,她说的花,应该是指如何运用,而不是只指如何消费。

  有人提议她不如去买个铺面,做点小生意。游女士指着马路对面,惆怅地说,“那边的铺面,原来只要几十万,自从我们的股票解禁了,它也就立刻涨到一百多万一间了,买不起了。”

  实际上,上涨的不仅仅是房价,上杭县的消费水平,都有了明显的上涨。“吃的穿的用的,都比原来贵,有的东西,比龙岩市都贵了。 ”当地的女孩子说,“我们现在都去龙岩买衣服,上杭的衣服又贵又不好看。”

  因为紫金矿业的上市而获得财富的,不仅仅是同康村的村民。 2000年 8月,紫金矿业进行股份制改造,紫金矿业公司面向社会邀请法人投资者认购股份。大部分投资者当时认为公司作价高,前景不明,不愿入股;之后才引入外来投资者,完成全部股份认购。这个过程很艰难,据紫金矿业宣传部部长黄连池回忆,“到机关单位推销股票, 1000万股只卖了 100万股,没有人看好紫金矿业。”

  然而到今天,当时认购了紫金矿业股份的人,一夜而富。在上杭县这个不大的县城,没有公交车也没有出租车,三轮车也很罕见,但是街上跑的私家车却不少,而且有不少好车。在上杭,有钱和没钱的人,常常并不是身份或者地位决定,而是有或者没有紫金股决定的。

  “我们公司的清洁工大姐,她现在开着一辆宝马。有时候看见她开车出去,问她干什么去,她就说去买扫帚。”

  “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清洁工呢?”

  “很多人都这样,有钱了,可是除了住得比以前好,开上了好车之外,其他的生活并没有变化。他们也不希望有变化。”

  所以在上杭县,宝马和拖拉机擦肩而过。在同康村,家家户户都在房角养着鸡鸭。可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有时候回家也会问妈妈,“我们家有紫金股吗?他们说有紫金股的人,就是有钱人。”

  黄金是怎样炼成的

  日照澄州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

  被人们直接发现采集的自然金,通常呈颗粒状或树枝状,也有非常难得的呈不规则形状的大块自然金,俗称“狗头金”。它们一般都存在于含金矿脉的周围,偶尔显露于地表,或是呈极小的颗粒,被溪水带出,与河沙一起沉积在河床上。

  在我国古代,有过许多古人描述淘金工的诗句。唐朝刘禹锡《浪淘沙》诗曰:日照澄州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古人采金,主要是采用从河水中淘取砂金的方式,到后来发展为使用挖掘工具,掘取金矿矿脉中含金矿石,再用水进行淘洗,从中淘出金砂粒。由于采集量很少,劳动强度又大,所以黄金的价格非常昂贵。

  现代采金技术与古代比起来有了很大的进步,能够通过化学和电解的方法,将矿石中的金子提取出来。机械化的生产更是大大减轻了矿工的劳动强度,提高了黄金的产量。开采含金矿石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沿着矿脉打洞,将金矿石挖掘出来,运到地面上,这叫洞采。另一种是露天开采矿石,就是从金矿的顶部向下挖,一层一层,一圈一圈,边向外扩大,边向下挖掘,这叫露采。它的好处是作业和运输条件便利、安全,可以大规模进行开采。福建省上杭县紫金山金矿就是一座大型露采金矿。在紫金山,反映古人采金活动的劳动踪迹有一百多处。据统计,这里古代采掘矿石的总量约为 4050万吨,总的金产量大概在 200300公斤。

  现在的紫金山金矿,由紫金山矿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开发生产,是国内最大的黄金开采冶炼企业,年生产黄金 17吨,在全球黄金行业中排名第 25位。紫金山金矿采用大规模高陡帮露天开采的方式,其开采方法在中国黄金行业乃至世界矿业界都是罕见的。

  高陡帮开采就是将“之”字形盘旋公路,修建在露采开挖后形成的漏斗形山体上,每一级台阶的高度在 12米左右。目前,矿山最高采矿台阶在海拔 1050米,开采漏斗的坑底标高为海拔 616米,其最大高差为 434米。开采作业在陡帮台阶上进行,采用控制爆破技术,先用钻孔机在台阶上钻出炮洞,再向洞内充填适量炸药引爆。

  对爆炸后形成的矿石爆堆,其含金品位高于每吨 0.3克的,通过大型机械和运输车,运往选矿厂。对含金品位低于每吨 0.3克的超低品位矿石,则运往废石厂堆放,留待以后开发处理。

  矿石运到选矿厂后,采用“破碎 +洗矿 +重选 +炭浸 +堆浸”的联合选矿工艺进行选矿提金。其黄金的提取采用如下三种方式:第一是矿砂重选提取;第二是矿浆炭浸提取;第三是矿石堆浸提取。矿石在运到选矿厂后,首先是进行破碎洗矿,破碎后的矿石经运输皮带,传送到振动筛上,加水对矿石进行洗矿筛分。

  从下层振动筛上漏下的粉矿和水,形成了矿浆,进入下面的重选溜槽,在这里首先进行重选提金。在溜槽的底部铺设一层地毯式的底垫,矿浆从底垫上流过。由于黄金的比重比一般岩石大得多,所以当矿浆经过溜槽时,其中携带的部分细小金颗粒就会沉淀到溜槽底部,并滞留在底垫上。经过一段时间后,工人将底垫上的积砂取出,经过淘金工人精心的淘洗,细小的黄金颗粒从众多的石砂中分离出来,这些就是淘洗出来的颗粒金。

  经过重选后,从重选溜槽流出的矿浆,继续流到下一级的螺旋分级机里。分级的细泥产品进入浓密机,矿浆在浓密机里浓缩。底部的浓稠矿浆通过管道进入炭浸系统,并在这里通过化学药液提取黄金。炭浸系统是按高低位置分台阶排放的多个搅拌浸出槽,槽内加有氰化钠药剂和活性炭进行氰化提金。氰化钠是剧毒物质,对它的保管和使用有严格的控制。在采集金矿的过程中,使用氰化钠主要是由于它有一种特殊功能,就是氰化钠在水和空气作用下,与金发生化学反应,把矿石里的金离子溶浸出来,浸出的金与氰化钠结合,成为金氰络离子。搅拌槽中还加有大量的活性炭,它们起着吸附作用,在搅拌槽内,金氰络离子被活性炭吸附,吸附了金氰络离子的活性炭称作“载金炭”。将“载金炭”提取出来后,即可运送到黄金冶炼厂去提炼黄金了。

  作为选矿提金的第三种方式,是对矿石进行堆浸。建设堆浸的场地,需要先按 3%的坡度进行平整碾压,然后用耐酸碱抗压的高密度聚乙烯防水布,铺设成底垫,以防止渗漏。堆场周围要垒起围堰,防止外部流水进入堆场,并保证浸液的顺利收集。矿石入堆前,还要在底垫上堆积一米多厚的矿粉作为底垫的保护层,以避免矿石入堆时损坏底垫。

  在选矿厂,进入粉矿仓内的矿石,通过载重汽车运入堆场。矿石堆好后,在堆场上均匀安装上百个旋转喷头,用含氰化钠为万分之五的水溶液对矿石进行喷淋。喷淋液渗入矿堆,其中的氰化钠将矿石中的金离子一点点浸出,浸出后的液体叫作“富液”。“富液”从堆浸场底部流出,通过收集池再经过管道,送到“富液”吸附系统。每个系统由 6个吸附槽组成。在吸附槽内也加有活性炭,当“富液”依次流经吸附槽时,槽内的活性炭便将溶液中所含的金氰络合物吸附,成为“载金炭”,“载金炭”最终送到冶炼厂提炼黄金。

  那么被送到冶炼厂的“载金炭”,又是怎样从中提取黄金的呢?“载金炭”到冶炼厂后,首先进入电解车间。电解车间有数座解析塔,送入塔内的“载金炭”,通过加热的碱溶液浸泡,炭中的金离子被热碱溶液置换出来,溶液再次成为含金品位极高的“富液”。含金“富液”进入通有直流电的电积槽,槽内电解液中的金在阴极上不断聚集,聚集的金呈黑色粉末状,称为“金泥”。电解后将金泥取出,再经过提纯精炼后就形成金粒,它们已经是完完全全的高纯度黄金了。金粒再经过高温融化,浇注为金锭,含金量在 99.99%,称为 9999金锭。这便是冶炼厂的最终产品,可以送往

  上海交易所上市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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